第39章 云泥之别
经过一个多月的蹲点,曹山基本摸清了郑彩霞的生活轨迹。
早上七点四十左右出门,步行到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半个小时左右回家。九点左右出门到小区门口的“莉莉茶社”打麻将,十一点半左右回家,下午三点左右再到“莉莉茶社”打麻将,五点半左右回家,七点半左右到街心花园跳舞。
“无聊透顶!”曹山骂骂咧咧地将烟蒂踩灭,又续上一根。
这老娘们,怎么会得罪范子琳呢?曹山想不通。
难不成是晚上老娘们跳交际舞的舞伴是范子琳的老爹?曹山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在交际舞结束后,尾随过两个经常和郑彩霞跳舞的中年男人。一个住在纺织厂家属院,一个住在钢厂家属院,和市十九中没有半毛钱关系。
曹山有些犹豫,一个黄毛丫头让自己去搞定一个徐老半娘,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好歹自己在凡城的娱乐场子也算有一号,如果是高大海生的那个小崽子使唤自己,为了钱,自己也就认了,可是,这个小小的范子琳,乳臭未干,一顿忽悠,是不是拿自己开涮寻开心?
曹山犯起嘀咕。
“山哥,情况摸得差不多了吧?”范子琳的电话来的正是时候。
“妹妹,你山哥有个疑问。”曹山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好奇心折磨的他百爪挠心。
“不因为什么,和你没半点关系。你只需要让她家破人亡,我一定让你离开没有尊严的夜场,自己当老板,你的时间不多了,一年的约定,可是从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算起的。”
范子琳早就猜到曹山要提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她没有必要回答。郑彩霞的确和曹山毫无瓜葛,即便范子琳说出缘由,对于曹山来说,也没有任何价值。
想出人头地,有尊严的活着,是范子琳拿捏曹山的命门。哪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一辈子靠卖笑活着?何况,就算想一辈子卖笑,那些富太太也不会为一张长满褶子的老脸掏钱。
“妹妹,你山哥可不是闹着玩的,就这个大妈,拿下也就分分钟的事。”
“祝你成功。”范子琳没和曹山磨叽,迅速挂断电话。她十分清楚,在曹山眼里,自己现在什么也不是。权威从来不是一天建立的,需要日积月累的积淀,只有在每个细节都向对方释放出明确的“我是上位者”的信号,才能让对方心里那颗屈从的种子茁壮成长,长成苍天大树后,便可予取予求。
谁先挂断通话,虽然是个小小的细节,却能反映出两人的地位差别。
曹山终于决定赌一把。
这天,曹山收拾的像个刚刚拿到拆迁款的拆迁户,提溜着一个装满现金的小皮包,大摇大摆,晃晃悠悠进了“莉莉茶社”,时间刚刚好,上午十点,郑彩霞正专注于牌局。
“怎么能出三万呢,这得出三条啊。”曹山咋咋呼呼在一旁瞎指挥。四个中年妇女,只有郑彩霞没有抬眼看他,其余三个都露出奇怪的神情。
“你们打的可真臭。”曹山把玩着手里的木串,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样子,十分惹人讨厌。
坐在靠门位置的中年妇女是这家茶社的老板,以为遇到砸场子的,将刚摸过来的牌放在桌上。
“我们这儿上午不营业,下午才营业,要是想打牌,下午再来吧。”
曹山纳闷,你们四个老娘们正打着麻将,茶社门也是开着的,你这个老板娘却说不营业,你骗鬼呢还是把我当傻子呢?
“不营业?不营业,你们这儿玩的是什么?寂寞啊?”曹山没好气的说道。
“这是我们街坊自己玩,下午再来吧。”茶社老板下了逐客令。
曹山首战失利,这并不能怪这位老板娘不会做生意,而要怪他没有好好做功课。
景西小区斜对面是过去的凡城市歌舞团。这个小区有许多住户原先都在歌舞团工作。这位老板娘和郑彩霞就曾是歌舞团的核心团员。
90年代,歌舞团开始走穴赚钱,团长成了经纪人,团员成了艺人。茶社老板娘和郑海霞都属于假清高一流的人物,无法接受亵渎艺术的走穴生活,主动辞职,回家当起家庭主妇。
不同的是,茶社老板娘命好,年轻的时候,风华绝代迷倒了一个跑运输的小老板,后来生了儿子,成功上位,不愁吃喝,这家茶社的门面房本就是老板娘自家的房产,开茶社就为解闷,不为赚钱。
郑彩霞也算命好,年轻的时候,被一个同样热爱唱歌的风华绝代的孙姓帅小伙迷倒,后来结了婚,生了女儿,郑彩霞希望女儿和普通人有云泥之别,可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在天地之间逍遥,遂取名孙云。
郑彩霞一辈子除了唱歌跳舞,别的啥也不会,老公老孙同志也差不多,除了有一副好嗓子和一张帅气的脸庞,闯江湖的本事半点没有。凭着老一辈的关系进了工商所,混了半辈子,还是个普通科员。
爱情总是甜蜜的,生活总是现实的。
姣好的容颜不能当饭吃,唱歌好听也不能当钱花。当年,郑彩霞在凡城市歌舞团也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却为了爱情,嫁给老孙。而身边的同事,都凭借会唱会跳的优势,抓住二十几岁的战略机遇期,傍上改革开放初期敢于吃螃蟹的男人,顺利享受上时代的红利。
人嘛,最怕比较,尤其是和当初远不如自己的人比较。
咦,你不是当年的校花吗?怎么变成笑话了?没钱去欧洲十国转转,去韩国溜达溜达也勉强凑合啊,是不是连新马泰也去不起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去过新马泰、韩国日本、欧洲美国澳洲成了区分三六九等的硬性标准。
很遗憾,郑彩霞哪也没去过,家里唯一的进项是老孙那点死工资,唯一的积蓄是自己离开歌舞团时的遣散费。别说出国了,就是七彩云南,还是自己的老闺蜜,茶社老板娘请自己去的。
于是,认命是郑彩霞唯一的选择,教育女儿孙云好好学习,将来嫁个有钱人是她唯一的期望。
“千万别学你老妈,只知道什么曲儿啊调儿的,都没用,找男人,不能看脸,得看有没有本事。”
虽然老孙对郑彩霞很好,一辈子心里只装着她,工资月月上交,不抽烟不喝酒,下班就回家,抹桌拖地,老实可靠。但是,不知何时,在郑彩霞心里,早已忘了当初的恩恩爱爱,你侬我侬。
爱情败给金钱。不是90后、80后遇到的新问题。更不会在00后那里寿终正寝。还记得多年前为一部iphone手机卖肾的新闻吗?在物欲横流面前,肾都能卖,何况脆弱不堪、虚无缥缈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