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谢一的决定
高考分数公布的当天夜里,谢一并没有着急上网查询。
以谢一精确的估分能力和预言家的天赋,几乎不需要查分就可直接填报志愿。
喜报是从凡城市一中传来的。谢一发挥正常,摘得全市理科状元,全省理科第八,北大还是清华,完全在他股掌之间,任他选择。
出人意料的是,谢一最终选择复旦大学。他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北京冬天风大冻手,上海相对温暖。而真实的原因是,郭笑笑老师曾说,她最喜欢的歌是叶丽仪唱的《上海滩》,最大梦想是当冯程程,和强哥一起看浪奔,浪流。
高三暑假大概是许多人一生中最轻松的两个月。
奋力游过高三的茫茫题海,历经两天高考的痛苦挣扎,终于成功抵达彼岸。让人无比憧憬的大学生活近在咫尺,单调乏味的高中岁月被无情抛在脑后。
自己终于成年,远离父母的唠叨,老师的管束,翻身农奴把歌唱,做了自己的主人。
可是,对于谢一,却没有半点轻松可言。甚至全市高考状元的荣光都没给他带来一丝喜悦。
一眼看穿旁人的他,唯独释怀不了自己的心。
如果可以,他想在凡城市一中呆一辈子。确切的说,如果可以,他想在有郭笑笑老师的凡城市一中呆一辈子。
没人知道谢一的秘密,他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
幸好日记本不会说话,每次写日记,谢一都小心地将“郭笑笑”用“她”代替,以免日记本丢失,让不相干的人看到贻笑大方。
他倒不在乎自己的颜面,爱上自己的老师并不是十恶不赦的罪孽。他没想过自己会和自己的老师发生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爱上她,是我自己的事情,仅此而已。谢一总是这样劝自己。
百无聊赖的暑假,谢一每天泡在街舞练功房,一跳就是一整天,浑身的衣服湿透也满不在乎。他像是在惩罚自己,用这样类似体罚的方式,惩罚自己内心的懦弱。
许多时候,人们并不需要一个结局,而是要讨个说法。
我可以和你分手,但必须求得一个答案。
你是否真心爱过我?
如果这个问题问到高彬,他一定会对那个女孩说,你丫有病吧。
如果问到王哲,他一定会骗那个女孩说,对不起,你是我的最爱,对不起,是我不好,配不上你。
如果问到金小虎,曾微娜一定会将那个女孩打的满地找牙,然后把金小虎的两颗虎牙拔掉,严刑拷打,说你这头病猫到底什么时候出的轨?给这个贱女人花了多少钱,统统老老实实给老娘交代清楚。
可是,谢一等不到答案。
他和郭笑笑,算是什么?师生一场,为期一年。
也许像谢一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本就不需要答案。他把一切都看的太过明白,事情还没发生,他已然望见了故事的终点。
这样的人,似乎和爱情天然绝缘。
爱情,本就是因为有偶然,才浪漫,因为有邂逅,才有趣。
爱情不是数理化的方程式,精确无比,容不得半点差池。
翻看高中三年的日记本,谢一很小心。对于他来说,每一页,都是他爱郭笑笑的一天。
“今天,又遇到她,在篮球场,她去看男生打篮球,唯一一个到篮球场看男生打球的班主任,真可爱。”
“她有点疲惫,可能是昨天晚上加班批卷子吧,总是那么认真,累了也不知道歇歇。”
日子过得飞快,白天练舞,晚上翻看日记。留给谢一的时间越来越少。
“谢师宴,来不?”王哲给谢一传来信息。
最近几年,谢师宴很流行。王哲作为郭笑笑的嫡系门生,自然主动担当起组织者的角色。
原本王哲定了一家烤鸭店,方案呈上去,被郭笑笑老师严词拒绝。
“我们去吃串串香多好,又好吃又便宜,aa也方便。”
郭笑笑老师的方案自然遭到高三(二)班大多数同学的反对。怎奈,班主任终究是班主任,在郭笑笑老师的坚持下,高三(二)班的谢师宴成为本届凡城市一中毕业班里最简朴的谢师宴,没有之一。
谢一本是没理由去的,虽然和王哲、高彬他们很熟,可是,他毕竟是在理科班毕业的,何况,一想到要见郭笑笑老师,他的心里便莫名的慌乱。
“培养出你这个大状元,军功章也得有我的一半吧!”自己的哥们考了状元,王哲比谢一还骄傲。
“我就不去了。你们班的谢师宴,我去不合适。”谢一没像平时一样和王哲开玩笑。他说话语气很正经,像是在解一道三元二次方程。
“神经,屁大点的学校,什么你们班我们班。唉,要是你还在咱们二班就好了,我们班除了考上两个人大的和北师大的,再往下就数到我这山州大学了,郭同志不高兴啊。”
“她,嗯郭老师不高兴吗?”
“也不算不高兴吧,第一次带毕业班,成绩不理想也正常,不过,下一届的班主任估计是当不成了,据说我们班是倒数第一。你说你,学什么理科,要是你在,好歹也有个状元打底,也不至于太丢人。”
“我是理科状元,兄弟。”谢一极其理性的纠正王哲的混乱逻辑。
“管你是理科状元还是文科状元,明天晚上六点,步行街串串香,别墨迹,挂了。”
纠结。
谢一本不是一个习惯于纠结的人,确切的说,他是个人生路径规划的十分清晰的人。
他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她的机会了。”谢一心中一个红色的小人跳出来。
“你忘了上次晕倒的事了?”另一个蓝色的小人同时跳出来。
“去吧,没什么的,就是吃顿饭,就当青春散场,画个完美的句号。”红色小人说道。
“别去,这次再晕倒,可就丢人丢大了。”蓝色小人反复用历史的经验教育谢一。
两个小人吵来吵去,谢一举棋不定,仿佛遇到了比高考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更难的题目。
“出来吃饭了,我的大儿子。”老妈的声音把谢一拉回现实。
“妈?”
“嗯?菜咸了?”
“问个问题?”
“我尝尝,不咸啊。”
“如果有个人,你特别想见,她却不一定想见你,那该怎么办?”
“同学欠你钱了?”
“挺好吃,我端屋了,不打扰你看甄嬛。”
吃完饭,谢一在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一段话。
“她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她的。多见一面,多一份思念。既然无法在一起,又何必留那么多容易长出孳息的东西。今夜,就是了结。”
盖上笔盖,谢一拿出老妈买回来的新行李箱,将所有日记本统统装了进去,带上一个铁盆,他将行李箱拉至楼下一出僻静之处。
随着一根火柴的点燃,所有的日记本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