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表白

    纯粹的爱情一定是盲目的，虚伪的爱情则目标明确。

    当然，前提是这世间存在纯粹的爱情。

    今天，王哲决定去表白。男人在自信的时候，什么日子什么地点什么形式表白都无所谓。自卑的时候，什么日子什么地点什么形式表白都纠结。

    凡城市一中不大，一共只有三座楼。教学楼，电教楼，办公楼。

    今天天气很热，校园里的树郁郁葱葱，知了叫声绵延不绝。

    王哲站在教学楼第五层向第四层的拐角处，等待她的出现。

    从电教楼出来的宋夏儿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一条浅色牛仔裤，穿过操场，上了教学楼。

    王哲横在只允许两人并排通过的楼道。

    “嗯？”宋夏儿皱了一下眉，她个子不高，双腿修长。用金小虎的话说，这妞儿腿可真长，屁股可真翘。

    “那个，做我女朋友吧。”

    是的，王哲很直接。在两个人认识的几个月时间里，这句话是他对宋夏儿说的第二句台词。

    第一句台词发生在高一（二）班的教室后黑板附近。

    当时，扎着马尾辫的宋夏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后黑板上贴的《英语学习报》，正巧路过的王哲正巧最讨厌英语，顺口阴阳怪气地问了句：“你还看《英语学习报》？”

    宋夏儿连声“嗯”都没回他，扭头转身，消失在人海。

    “不可能！”宋夏儿一双眼睛水波流转，鼻子翘翘的，话接的很快。

    相比第一次对话，王哲算是有收获。至少，宋夏儿有个回应，尽管是负面回应。

    “那，要不试试？”王哲根本没有任何准备，也并不知道是否能成功，他只是无聊。

    他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可以肆意挥霍，浪费时间做任何突发奇想的事。目前，这就是他最想做的事。

    “神经病！”宋夏儿侧个身，上半身发育堪忧的她轻而易举的从王哲身边闪过去，步调纹丝未乱，缓步进了高一（二）班的门。

    天空那么蓝，读书那么无聊，一天之内对自己说了两句话的宋夏儿居然让王哲真的有了追她的冲动。

    有人说，学生时代，男生是幸福的。会打球，有人喜欢；学习好，有人喜欢；长得帅，有人喜欢。进入社会，就惨了，只要没钱，任你三头六臂，也没人多看你一眼。对于这段总结，大体是没毛病的。

    年轻时的荷尔蒙总是那么的充沛，可以肆无忌惮的喜欢上一个人，不用患得患失，不用权衡利弊，没有及时止损，只有勇往直前。十六岁的王哲下定决心，不管怎样，都要追上这个高冷的娇小姐。

    多年以后，三十岁的王哲，窝在床上。

    这是个周六，他拿起手机，不知道打给谁，晃了下神，点开手机屏幕，又马上按下锁屏键。

    揉了揉眼睛，心里的一个声音反复回荡。要做正确的事，而不做随性的事。

    在这句话反复回荡了十七遍之后，王哲从床上弹起来。他还不老，腰力还好。出门，启动车，奔向健身房，消磨了，不！是度过了一个有意义的下午。

    人，终究拗不过岁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表白被拒绝的王哲没有一丝不悦。在衣食无忧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无论考试不及格抑或表白被拒绝。

    如果不是谢一在班会上把二人的赌局公开，没准王哲很快便把此事忘了。

    可惜，偏偏遇上偏偏。凡城市一中的年级第一谢一记忆力超群，不仅没忘，还在班会的时候广而告之。

    丢钱可以，丢人绝对不可以。王哲的脑子转的飞快，防火防盗防闺蜜，是时候找下女性同胞帮帮自己了。

    长得白净乖巧的小王同学，从出生就极有女人缘。据他老妈说，刚出生的时候，产科医生用了四个字形容这个刚出场的男娃娃——吹弹可破，产房那些生女孩儿的妈妈们争着和王哲妈妈定娃娃亲。

    自然，如今在凡城一中上学的王哲也不缺女性朋友。小曾，高一（二）班班长曾微娜便是他的铁杆。在坊间，二人被誉为班主任郭笑笑的哼哈二将。

    全是土渣的足球场正在施工，听办公楼方向传来的小道消息，不久的将来，这里将会铺上塑胶跑道和职业足球比赛专用草皮。

    王哲在未来的职业足球场上，用老妈送的小灵通给曾微娜发了一条短信。

    小曾，有急事，足球场，速来。

    穿着橘红色背带裤，长着一张镇宅辟邪银盆大圆脸的曾微娜，五分钟不到就到了灰尘飞扬的足球场。

    小曾的着急，不是因为王哲那句“有急事”，而是这厮是个八卦女，长在市井的她，对东家长西家短有着莫名的热衷，尊称她为校园大喇叭，便是对她最高的敬意。

    “怎么了？出啥事了？”曾微娜的发育程度在整个高一（二）班大概能入围前三，身高一米六五的她，除了俗气鄙人，就是胸气逼人。

    “你猜？”王哲明显是故意的，因为他笃信，自己这个忙，曾微娜一定会帮。

    “尼采？”曾微娜突然冒出个哲学家的名字，让王哲一脸鄙视。

    “装什么文化人，还费尔巴哈呢。帮兄弟个忙呗，看上你同桌了。”王哲用右手捂住嘴，防止施工扬起的灰尘吸进口鼻。

    听完这个大瓜，曾微娜的樱桃小嘴张得可以吞下一整个苹果。

    昨天下午班会上谢一说的那个女孩，终于尘埃落定，曾微娜久悬一夜的心终于放进胸腔。

    她原本以为是孙云，毕竟，十个男生，有五个喜欢她。不过，宋夏儿也不奇怪，总是一身名牌，高冷又清纯，迷倒王哲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在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中选一个。大概还是日久生情更靠谱。两个从未谋面的人，偶然间被上天安排遇见，从不熟悉，到喜欢，再到依恋，没有岁月的加持，时间的复利，怎么会“又岂在朝朝暮暮”？

    “原来是她啊，我以为是孙云呢。”小曾同学心直口快。

    十几年后，小曾回到凡城市一中和郭笑笑从师徒变同事，依然保持着心里想啥就说啥的直率，完美避开各种人情世故，真是初心未改，一生坦荡，令人敬仰。

    孙云？

    同学一场，站在乌烟瘴气的操场，王哲竟然对这个人物没什么印象。

    直到阅尽许许多多的世态炎凉，王哲才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只有经历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炽盛的人，才懂得什么是爱，才需要被人爱。

    十六岁的年华，除了关注自己，别的，大约都是空气。

    但是，王哲还是要感谢曾微娜。正因为她的提醒，孙云，这个在同一间教室朝夕相处的女同学，第一次进入王哲的人脸识别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