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局
当你见过这个世界，经过万般努力，成为人上人，蓦然回首，才醒悟，成功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成功，是对普通人最大的骗局。
为了拿下凡城新区农贸市场项目，王哲需要拿下新区管委会主任田晓梅。当然，拿下田晓梅主任首先要拿下她的心腹，新区管委会的张副主任。
再有两年，田晓梅就五十岁了。如果按年龄，王哲应该喊她“阿姨”。如果按江湖规矩，王哲只能称呼她“主任”或者“姐”。虽然老爹王家军退出江湖多年，不过，对于城区只有一百万人口的凡城，是典型的熟人社会，只要曾经混迹过某个圈子，无论岁月怎样如梭，总会留下些痕迹。
之前在老爹手下当办公室副主任的小张，此时已是新区管委会的张副主任，田晓梅的得力干将，官场上的新贵。
第一次酒局被小张安排在新开张的大西山酒家新区店。
对于这个安排，王哲本能的排斥。
母校凡城市一中那位钱校长因为“小三反腐”，和他的同学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到山州省第一监狱吃了牢饭。
高彬的父亲高大海顺势把钱校长经营多年的大西山酒家接管，一番重新装修，从平民饭店晋升为凡城市商务宴请的最佳选择。
大四那年，王哲和高彬闹掰，他心有余悸。毕业返乡从商的他无论什么局，总是有意避开大西山的招牌。
奈何当年的小张哥哥已成长为最年轻的副县级干部，张副主任。他老人家的旨意，王哲作为生意人，除了接受安排，貌似并没有别的选择。
下午5点，王哲提前来到大西山酒家新区店二楼的清风岭房间。
房间很大，一张标准的二十人台大圆桌摆在房间的正中间，桌子上假模假式摆着一个假山，上面飘着缕缕青烟，还真有点大西山清风岭的味道。
推开独立卫生间的木门，王哲闻到淡淡的香味。
“高彬还真没娶错人。”王哲心里这样想。
高大海接管大西山酒家之后，他那位能干的儿媳范子琳以一年一家分店的速度，一连开了四家大西山酒家，五家酒店均匀分布在凡城市五个城区的黄金地段，使她迅速成为凡城市上流交际圈的热门下酒菜话题。
把烟酒摆好，王哲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翻着一本大大的菜单。
第一个到的是张副主任的秘书，小小张。据张副主任自己介绍，这个小小张是他的远房堂弟。
山州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张副主任，一步一个脚印，从大西山走到如今的位置，岂是“不容易”三个字能诠释。
凡城市城区与大西山脚下，车程不过两个小时。可是，大西山山区长大的张副主任，从大山里走到凡城市立住脚、扎下根，如果从高考算起，足足走了二十年，其中坎坷艰辛，冷暖自知。
苦命的人，总是同情苦命的人。因为，他心疼一路走来的自己。
命苦的人，总是欺负命苦的人。因为，他不允许别人比自己更轻易摘得成功。
当出身寒微的张副主任可以左右他人命运的时候，他的第一个选择，便是提携自己的家里人。如果没有家里人，就提携近似家里人的人。
和自己一样姓张，一样是大山里的娃娃，一样学习优异，小小张刚从山州大学法学院硕士研究生毕业，就被张副主任安排到自己身边，随时为自己提鞋。
“想要被贵人提携，就要先学会给贵人提鞋。”
在挂着“清静无为”四个大字的办公室里，张副主任对小小张的第一句洗脑台词与“清静无为”南辕北辙。
“张大秘，这么早。”见身着廉价蓝色衬衣，黑色西裤的小小张进来，王哲赶紧放下菜单，起身握手。
“张主任吩咐了，今天是王公子的大事，绝对不能怠慢。领导们还没散会，主任安排我打个前站。”小小张把自己磨的发亮的黑色公文包规规矩矩放到橱柜的最靠墙位置，伸手将菜单捧了过来。
王哲内心深处自然是看不起张副主任和小小张的。即便自己的身份已从当年的王公子变成了求人办事的王总。
人的第一印象，根深蒂固，最难改变。
第一次相见，看上了，就是看上了。看不上，任你之后如何飞黄腾达，他都只会说一句，就他，你们不知道，当年他混的那叫一个惨
时至今日，王哲依旧无法理解。当年，一表人才的小张为了得到父亲王家军的赏识，连老父亲病危都没回家看上一眼，而是选择陪他去电脑城选了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
和小小张几句寒暄后，王哲走出清风岭包房，来到酒店前台。既然有人主动承担点菜重任，他自然乐得清闲。
“美女，加个联系方式，清风岭房间的消费，完事我手机转你。”王哲担心酒足饭饱后，大家上演你送我走，我不走，你得先走，我才能走的老套戏码，预备留下前台的联系方式便于结账。
“清风岭的账，我们范总已经安排过了。”穿着红色旗袍，打量着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大堂经理给了王哲明确的回复。
王哲一愣，大脑快速运转一圈。
范总？范子琳知道今天是我的局？
商海沉浮，王哲看过太多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少新起之秀一着不慎，转瞬间沉底，多少江湖老油条一时大意，阴沟里翻船。
当年，因为范子琳，两个情同手足的浪荡公子翻了脸，结了仇。
如今，范子琳已是二代楷模高彬的媳妇，江湖大佬高大海的儿媳。王哲不得不防。
“需要火机吗？”
王哲下意识从裤口袋里摸出一支荷花，他习惯思考问题或者心绪不宁的时候抽烟。虽然，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大堂经理看王哲穿着光鲜，一块欧米茄手表在吊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谄媚地递上一个印有大西山酒家字样的黑色打火机。
“哦，谢谢。”王哲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细支荷花。
王哲走出酒店大厅，踱步到停车场，默默抽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