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怪物
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又一个倒在地上，面部凹陷程度极大，一动不动，不知死活的他们老大，全都陷入了愣神当中。
一阵茫然过后，便是迅速袭来的，无尽的恐惧，他们面露惊恐的缓缓抬起了头，身体也因为恐惧而开始本能的颤抖起来。
不知是因为内心处不断传来的，越来越多的恐惧，还是因为不断被冰冷的雨点所浇湿的全身，他们上下的两排牙也在此时跟着他们的身体一样，开始不断的发颤，碰撞在一起，发出不断轻微碰撞的声音，他们用着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乔苡苒。
他们的脸上满是胆怯和惊恐，不寒而栗的恐惧感仿佛一只冰冷有力的无形大手一般，死死地遏制住他们想要发出声音的咽喉，让他们说起话来变得异常困难，断断续续，虚弱至极，宛如将死之人的呢喃。
“杀……杀……杀人了。”
“怪……怪物。”
“怪…物。”
“她……她是个怪……物。”
他们面面相觑的看了各自一眼，这一眼，他们都看到了彼此那早已被无尽恐惧所填满的双眼。
他们在死亡的威胁下，本能的想要迅速逃离这里，可是当他们所有人想要移动自己的双腿时他们才发现，他们的腿早就已经软到不能任由自己支配的地步。
他们大部分人不出意外的，全都腿软的摔倒在了雨中，只有两个人踉踉跄跄的踏出那么一两步，就像是新生儿刚刚练习走路一样，竭力的稳住自己那正在不断左右摇摆，摇摇欲坠的身形，这才没有像其他四人那样摔倒下去。
此刻，乔苡苒就像一位残酷无情的，不断收割人命的死神一般，他们现在都在想一件事，想做的也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了他们的命也要远离这个该死的怪物。
他们浑身都使不上劲，但此时他们却又不得不迫使自己用上自己身体里的全部力量，因为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了。
不逃，就死！！！
他们就如同从淤泥中爬出的蠕虫一样，不断的，拼命的在地上想要蠕动自己的身体，与这被无尽恐惧所支配的躯体争夺可以继续存活下去的机会。
经过这么一摔，他们被封印的喉咙像是被摔通了一般，彻底的解放了他们的咽喉，让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宣泄自己内心中的恐惧。
他们踉跄的逃亡着，惶恐的叫嚷着，言语间无不充斥着对乔苡苒的恐惧。
“杀人了！她杀人了！”
“大家快跑啊！她是个怪物！”
“啊！动啊！你快点能动啊！跑起来！快跑起来啊！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就算钱给的再多，他们也不想死在这里，死在这个瘆人的怪物手里。
看着仓皇逃窜的几人，乔苡苒并没有上前阻止，似乎一切在她眼里都无所谓，似乎她所造就的这一切，就是她现在最想要的结果。
现在这原本喧闹的场地之内，也只剩下了那个身形近乎匍匐在水坑之中的男人了，乔苡苒此时缓缓侧过身，面向了他。
不断下落的雨水和他身上那因为恐惧而不断渗出的汗水融为一体，将他身上的短袖，牢牢的沾在他的身上，露出了他全身那看上去就健硕有力的肌肉。
但这身防御力和攻击力都极高的肌肉，此时却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的安全感。
不过他内心中的恐惧倒是消散了不少，他双手用力撑了撑地面，费力的想要从水坑中爬了起来，看吧，人就是如此不长记性的生物，刚刚所经历过的一切只在转眼之间就可以忘的一干二净。
男人费力的将自己从双膝跪地的姿势改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此时做完这一简单至极的行为，却几乎耗尽了他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
男人半跪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大口的吸入着凉爽清新的空气，清凉的空气直入肺部，让他的思维清晰了不少，他现在只感觉全身上下有一股莫名的疲惫感，比自己在拳赛中无数次爬起来的时候还要疲惫不堪，他现在在干什么来着？感觉隐约当中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突然，一抹鲜红之色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右手手掌浸没在冰凉的水坑之中，一股被冲淡的红色液体从他的手背上缓缓流过，这种颜色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它所附带的味道早已充斥满了男人的人生，让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味道，这是赛场上的味道，这是血腥味！
尽管这个味道被雨水冲淡了许多，可血液被冲刷到眼前，对鲜血感知能力特别强的男人还是一下子就闻了出来，毕竟自己这大半辈子都在和这种东西打交道，此时又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男人将自己那沾着一点鲜血的手掌从已经被血液染红一点的水坑中拿了出来，举在了自己的眼前查看起来。
天空中不断降落的雨滴陆陆续续的砸在男人那沾着鲜血的手掌上，将男人手上的鲜血冲散，冲淡，直至从他的手上彻底消失，只有那空气中所弥漫的淡淡的血腥味可以证明它曾出现过，不过这股血腥味还是在短时间内被冲散，消失。
为什么会有血呢？我正在打架吗？这是我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就在男人看着自己那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手掌，思索着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道响雷突然从乌云密布的天空中乍现，短暂的照亮了一瞬这原本陷入黑暗的一切事物，让这黑暗中的事物短暂的看到了一丝光明。
借助这短暂的光明，男人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了足以称得上震撼的一幕，这道闪电是在乔苡苒身后的天空中径直向着地面劈下的，它照亮万物瞬间的同时，也给背对着它的乔苡苒那绝美的面容附上了一层令人无法洞察的黑暗。
与这周围光明的事物有所不同，这些事物沐浴在光明之中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尤为适宜，仿佛它们就应该身处在光明之下，它们就应该站在阳光之中，不该沾染丝毫的黑暗。
不知是乔苡苒身上的这抹在光芒下极为扎眼的黑暗的缘故，亦或者她的本身就与这刺眼的光明尤为互斥，此时，这抹黑暗在她的身上显得是那么的契合，那么的映衬，仿佛这份黑暗就是为她而孕育而生的，这份黑暗属于她，她属于这份黑暗。
……
嘀嗒，嘀嗒，嘀嗒。
……
鲜血和雨水相互交织在一起，从乔苡苒手背白嫩的拳峰处缓缓聚集，而后滴落，落在她脚下的水坑之中，她就这么随意的站在那里，两双白皙纤细的手臂随意的垂在身体两旁，一如一切开始的那样，从未变过。
要不是她旁边所躺着的两个死人，和她那染血的手背，谁都不可能会想到她刚才竟然就是这么随意的杀了两个人。
鲜血和雨水两者混合在一起的产物正一滴一滴的砸在她脚边的水坑之中。
这个声音在这瓢泼的大雨中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难以察觉，可是不知为何，男人却好像可以清晰听到似的，血水滴落在水坑之中所造成的嘀嗒声正不断的在男人的耳边回响，响声如同擦肩而过的雷鸣一般，充斥满了男人的整个脑海，亦真亦假，让男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他切实的听到了这些声音，还是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现在的臆想而已。
就在这虚幻与现实交织的这一刻，一道落雷再次从不远处的天空中击下，这次闪电降落的位置是在乔苡苒右侧的方向，它再次照亮了这周围的一切事物，与此同时，在这道光辉的照耀下，男人也是彻底的得知了这些鲜血的来历。
他借着这份短暂的光明看到了倒在乔苡苒脚边的两名男人，黑人是倒在乔苡苒身后的，他看不见黑人脸上的伤势，但是他认出了那个着装就是黑人，从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被击败了，至于是如何被击败的呢，男人想，他应该可以从乔苡苒面前的这位瘦瘦高高的男子的脸上得出答案了。
他的面部因为这一击而变得极度凹陷，七窍流血，凭借这个凹陷程度可以推断，他的整个头骨是被来自正面的，极为猛烈的一击给硬生生的打碎成了几大块，头部遭受到了如此的重击，这个伤势已经在受击的那一刻起就可以宣判死亡了。
他也许可以打出这么一击，但那也是要在他的状态极好，发力极为成功的情况下才可以做到，他为了可以打出这一击而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完完全全可以在他的身体上查看出来，但是面前这位看着一阵大风来了都有可能被吹倒的少女凭什么可以打出这样的一击呢？
不管黑人是大意了，还是他根本就躲不开这一击，结果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了男人的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位诡异的少女击败了与他实力相差不多的黑人。
看着少女那染血的拳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涌上了男人的心头，他下意识的抬头，想看看乔苡苒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
可他正进行着抬头的这个动作，还未看到乔苡苒的面部时，一种莫名的既视感突然在他的大脑里涌现，他明明没有看到乔苡苒此时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可他脑海中却已经自动的浮现出了乔苡苒那张没有任何生气的面容。
没有打倒敌人而产生的优越感，没有侥幸击败敌人而展露出的艰辛，没有取得最后胜利的胜负欲，没有杀完人之后的惶恐和紧张。
那是一张连一丝情绪都没有的脸，那是一张连一丝变化都没有的脸，从那之中男人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一片死寂般的虚无。
不过从她的眼睛里到是可以感受到一样东西，也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凝视着无底深渊般的，至极的空洞感。
果不其然，在一侧光明的照耀下而清晰的半张脸就是这样的，绝美圣洁的宛若至善至美的天使的半张脸，而在另一侧黑暗的映衬下的半张脸则给人一种危险迷人的，宛如蛊惑人心，让人心生堕落的恶魔的半张脸。
就是这张似天使又似魔鬼的一张脸，就是此时这尤为互斥的两者，在它们的身上却诡异般的拥有着统一的面容，统一的神情，以及那统一的一双眼睛，无欲，无情，像个死人，像个怪物。
半跪在地面上的男人瞬间全身的汗毛都乍立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瞬间的就从地面上弹起，大脑中不断的回响着如警铃般的危险提示音，让他时刻都要提防着面前的乔苡苒。
有时候人的下意识是真的会救人的，要不是他的下意识让他从地面上站起，他可能会一直跪在地上，直至死去。
男人此时就像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八角笼中，他刚刚被人击倒，然后身体像平时的战斗中一样，下意识的就站了起来。
男人也没想到，他会被面前的乔苡苒所击倒，并且是未动拳脚的击倒，她仅凭身上所散发的那种绝望的气息就已经在精神上击倒了男人一次。
此时，男人脑海里的那道不知是谁发出的危险提示音逐渐演变成了一道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一道他自己的声音。
一道正在声嘶力竭，不断的在呐喊的声音。
“杀了她！不然死的就是你！”
看着面前的乔苡苒，尽管男人心生惶恐，但他还是如临大敌似的摆出了拳击比赛中经典的防御架势。
面前这位明明就是个除了外貌以外看不出其他任何特点的少女，可她却拥有着足以媲美甚至凌驾于他的力量，这简直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为了活下去，他竟然不得不对这个诡异的少女摆出防御的架势。
他本来是想等乔苡苒进攻过来后，运用自己丰富的格斗经验来击败乔苡苒的。
因为在他的观察之下，他在乔苡苒的身上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虽然她出拳的力道可能非常大，但她现在的站姿明显是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她现在的站姿简直可谓是漏洞百出。
所以只要他在乔苡苒攻击的时候闪避或者挡住那个攻击，再抓住乔苡苒接下来动作所产生的漏洞，加以攻击，他相信他是可以击败乔苡苒的，毕竟防御力低以及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就是乔苡苒很大的一处破绽。
但乔苡苒接下来摆出的动作却让男人呼吸瞬间一滞，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乔苡苒，仿佛见到了鬼神一般，男人只感觉一阵极致的寒意瞬间就注入到了他的心脏之中，并且顺着他的血管迅速流入了他的全身上下，乃至渗入进了他的骨骼之中，冰冷到他都能感觉到一阵阵的刺痛。
因为他面前的乔苡苒竟摆出了和他现在一模一样的动作，男人可以看出来，这不是照猫画虎，也不是什么生搬硬套，这真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模一样。
不论是他脚上所摆出的步伐，还是他肢体上所展现的动作，在雨中的他虽然看不太清乔苡苒肩膀起伏高度，但是他在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她的呼吸节奏只在她所摆出这个动作的瞬间就变得和他一模一样了。
男人此时只感觉两人中间正隔着一面垂直的，光滑无比的镜子，自己现在正站在镜子的面前，他在跟镜子里的自己战斗。
不可能！她浑身上下哪有经过训练的样子，她怎么可能会这个动作！难道她真的只是现学的？那更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存在，只看了一眼，就能全部模仿出来，这根本不可能！
男人现在已经有些不自信了，刚刚被他的大脑所屏蔽掉的，那种濒临崩溃的感觉，正在悄然间流遍男人的全身，间接使他内心中所产生的负面情绪不断的繁殖。
于是，为了消除他内心中的恐惧和猜疑，他接着又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可面前之人接下的动作，却彻底的打消了男人的侥幸心理，让他的心脏瞬间就沉入谷底，因为他眼前的乔苡苒竟也从防御的姿势，改变为了攻击的姿势。
伴随着她姿势的转变，不知为何，男人此时突然瞪圆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的少女，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强烈到窒息的恐惧感，冷汗夹杂在这冰凉的雨水中，顺着他的下颚滴落，他的瞳孔开始紧缩，喉咙因为恐惧和不知所措而下意识的咽了咽并且紧的发疼，他的整个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
他早已领略过这种恐惧感。
但同时他也从未想过，他会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还能再次感受到这种恐惧。
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在被一支上了膛的手枪顶着脑袋……
内心处不断滋生的恐惧已经彻底打乱了男人的节奏，他现在根本没法去想任何其他的东西了，去他妈的防御！去他妈的打法！去他妈的！！！
他现在只能想到一件事，也只想做这一件事，那就是他现在要打倒她，证明自己脑中所产生的所有疯狂至极的想法都是错的！不可能！她不可能！这一切根本不可能！
重物坠入水坑中的声音从两端同时传来，两人也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向着对方奔去，待到两人跑到一定距离时，男人先是一个假动作想要晃一下乔苡苒，想让她抽空来防御自己这个假动作。
可他面前的乔苡苒却像直接看穿男人脑中的意图那般，只在眨眼之间就直愣愣的跑到了男人的面前，根本不做任何的防御措施，丝毫不受这个假动作的影响，男人有些惊讶的同时他的身体竟本能的挥出了一记力道十足的右勾拳。
这次右勾拳的发力异常的成功，当他自己不受控制的挥出右勾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赢了，没有人的反应速度会比人体自动做出的本能反应还要快，除非……
右勾拳离乔苡苒的脑袋已经近在咫尺，男人看着自己所挥出的右拳，仿佛看到了乔苡苒的头骨当场裂开的场景。
可尽管如此，尽管他已经触摸到胜利的衣角了，但是那种令他感到诡异的感觉却并未停止，反而在他的脑海中，在他因慌乱而快速跳动的心脏中，变得愈发强烈，他全身上下的细胞在此时开始疯狂的躁动起来，一种异常不妙的感觉瞬间从他的脑海中油然而生，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那种感觉就是，他面前的乔苡苒，要扣动她手中扳机了。
果不其然，悲惨的事实犹如男人所预想的那样发生了，面前向着他拳头冲来的乔苡苒突然停在了原地，没错，全力进行冲刺的一个人就这么突然的静止在了原地，惯性这种东西好像在乔苡苒的身上根本不存在一样。
然而诡异的一幕还未停止，他面前的乔苡苒猛的一踏步，运用她的腿部肌肉在此借着这股力，又进行了一次速度堪称诡异的加速，诡异到轻描淡写的就躲开了他那承载着他一生的拳头。
这些动作都是在这不到一秒钟之内发生了，他能看到的极限也就是这么多了，他穷极一生所挥出的一拳就这么被他面前的这个少女犹如在看慢动作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躲开了。
他不明白，为何她可以做到无视掉冲刺所带来的惯性，为何她可以在常人根本无法调整自己动作的时候再次进行一次加速，他不明白……
随即，一个拳头就在他的眼里不断的放大，放大，放大到逐渐占据了男人的整个视野，放大到了让男人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这一拳所带来的黑暗，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的黑暗。
一记重拳就这么硬生生的轰击在了男人的面门上，加速所赋予的力道之大，击打在他脑袋上的冲击力甚至让男人整个人向后仰去，并在空中向后翻转了一圈后，才得以趴在地上。
当他看到乔苡苒能在疾驰中停下，并再次进行加速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那所有疯狂至极的猜想全都是错误的。
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她所能做的从来都不是至极的模仿，而是超越，她以自身极致的天赋弥补了自己在经验上的不足，甚至完美的吸收了这场杀戮所给她带来的经验，并全都将其理所应当般的赋予在了她的敌人身上。
那句话也没有说完，没有人的反应速度会比人的本能反应还要快，除非她的本能比你的本能还要快
亦或者
她是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