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自投罗网

    傍晚时分，侍女将各位女客的饭菜分别送至相应的屋舍。

    上官浅拦住即将离开的侍女：“我今日似是受了风，有些咳嗽，烦请代我禀明嬷嬷，延请医师，诊治用药。”

    “上官小姐稍等，我这就向嬷嬷通传。”侍女倒是好说话。

    依着宫门选亲的旧例，就算没有被执刃大人选中，也会让每一个待嫁新娘都有一个好人家作为去处。一来这些新娘都是宫门在江湖中的盟友之女，不能彼此伤了面子，二来也是宫门小心谨慎，来了的，就尽量留下。上官姑娘有明珠之姿，极有可能被执刃大人选中，成为宫门未来的女主人，提前讨好益处多多。即便落选执刃夫人，也还有角公子或其他人，总归是一个好的下注对象。

    “咳咳，多谢。”上官浅掩唇轻咳，往日柔和的声音带了丝喑哑。

    “真没想到上官小姐竟是个迎风倒的病秧子。”宋四小姐由廊庭迈步进来，开口一如既往的嚣张傲慢。

    “这个给你。”她随手往上官浅的方向一抛。

    上官浅状似慌乱的接住，那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蓝色瓷瓶，“这是？”

    “治咳嗽的药。执刃选婚在即，这时候请医问药，必定落选。你就这么想落选，那天你说的心属宫二先生竟然是真心实意？”宋四小姐凑近上官浅，看着她白玉无瑕的脸上红霞泛起，不由得撇撇嘴。宫氏家族人丁稀少，香火不旺，维系血脉是他们最高的共识。新娘是否健康、能不能为宫家绵延子嗣，在宫门眼里远比美貌、家世更加重要。云为衫和现在的执刃关系亲密，被执刃选上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失了执刃，宫二先生就不能再让与别人了。她自负闺秀里除了上官浅，就自己的姿容最为出色，家世也远超其他人，等再买通医师修改自己的医案，自己定能将木牌变为白玉令牌甚至金制令牌。如此只要想办法让上官浅落选，自己一定能被令江湖尊敬无锋畏惧的宫二先生宫尚角选为新娘。

    “咳咳……多谢宋小姐。”上官浅绝口不提宫尚角。宋四小姐的所思所想几乎写在脸上，这么没心机还想害人，上官浅心里只觉得好笑。本来还为难怎样撒饵能让人不易察觉还能诱鱼儿上钩，这蠢物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她微微侧脸，适时的咳嗽两声，再次显示自己身体情况欠佳。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对止咳挺有用的，你赶紧服用了，我可不想晚上被你的咳嗽声扰的无法安眠。”这是她治疗喘鸣之疾的药物，对于咳嗽确有疗效，只是她掐着分量在里面混入了少量的夹竹桃枯叶碾成的粉末，上官浅服用后会头晕，倦怠，嗜睡，麻痹，她正巧染了风寒，两者症状相似，完全不会引人怀疑。

    宋四小姐催促着上官浅赶紧用药，不亲眼看她喝下去，万一自己走后她将药放在一旁弃之不用怎么办。

    上官浅一副被人催促后不忍拂了对方好意的样子，当着她和侍女的面将瓶中药粉用温水融化，“这药的颜色？”上官浅端起药水，只闻了闻就辨识出其中掺杂之物，心中暗笑，面上一脸迟疑的望着宋四小姐。

    “这药就是这个颜色的，你快喝了吧。”宋四小姐探头看了眼，也觉得颜色不对，她只疑心是因为混入了夹竹桃粉末造成的，见上官浅犹豫，一个劲儿的催促。

    “这……”上官浅与站在走廊另一端的云为衫遥望一眼，抬手轻抚了下发鬓，手指在发簪处掠过，随即低头审视手中的汤药，望着宋四小姐一脸的为难。

    “上官小姐信不过我？”宋四小姐声音略大，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说这话时只与上官浅对视一眼就匆匆移开目光。她本就不是有太多心眼的人，只会耍一些小聪明小手段，家人娇惯她，顺着她，故意让她得逞，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宋四姑娘真就以为自己聪慧异常，因没有被家人揭穿过，也就以为自己的把戏格外高明。

    “是我多心，宋小姐亲自上门送药，我却怀疑，全然辜负了宋小姐一片情意。”上官浅满眼歉疚的看着她，随即把手中汤药一饮而尽，“感谢宋小姐施药，想必用不了多久我这咳嗽的症状就会缓解，宋小姐也赶紧回去用膳吧。”

    “上官姑娘？！”侍女惊叫出声。

    只见上官浅的脸上迅速出现密密麻麻像水痘一样的红点，几个呼吸间那片红晕越来越明显，侍女被吓到了，忍不住后退几步。

    宋四小姐也被眼前的景象骇到了，“怎么会？”

    上官浅伸手摸了摸脸颊，“我这是？”她开始头晕，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倒下之际，云为衫跑来接住了她，“紫，紫蕴祛毒膏……”借着衣袖遮掩上官浅轻掐云为衫的手臂，再次用眼神示意头上发簪，收到云为衫明了的眼神后，上官浅放心的晕倒过去。

    云为衫似被提醒一般，马上将上官浅放倒在地，迅速在她屋内翻找出紫蕴祛毒膏，借着倒水融化药膏的时机，用身影遮挡，将袖内藏着的刚才从上官浅发间取下的发钗拿出来，拧开珠花，将里面的粉末抖落到杯子里，带药粉药膏全部融化，她快速走到上官浅身边，扶起她的身子，一点点给上官浅服下，并不着痕迹的将发簪插回她的发髻。

    “过来帮我把她扶到床上。”云为衫处变不惊的样子让侍女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闻言立即配合她将上官浅从地上扶起来移至床榻安置。

    宋四小姐被一系列的变故惊到了，她退后几步转身欲逃，但刚才侍女尖利的惊呼已将一众闺秀和送餐的侍女尽数引了过来，门口堵满了人。见她举动，人群稍微往后退了退，与她拉开距离，但仍然成合围状并无缺口供她逃脱。

    这么大的动静，富嬷嬷自然被惊动，看她前来，围着的一群人让开路，富嬷嬷冷着脸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宋四小姐面前，目光死死的盯着她，半晌，只听她语含冰霜地道：“带下去。”

    众目睽睽，恶意竞争伤害他人，宋四小姐无从辩解，于是只能眼睁睁地软着身子被人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