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来日方长
宫子羽三人被侍卫们救出后,就开始搜寻其他存活之人。
一声声呼喊和一声声回应,救出的人也开始帮着寻人,队伍陆陆续续地壮大了起来。地牢的一些过道已经被砖石所阻,本来是无计可施的。人一多,搬石头的搬石头,挖土的挖土,过道被清理出一条路来。
先是找到被单独关押起来的宫尚角,后来又放出来角宫的侍卫们,众人得以兵分两路继续救人。
无量流火威力之大,纵有钢牢护着,宫门之人也死伤无数。所幸两位长老安然无恙,也被救出。但宫远徵和云为衫始终不见踪影。
他们俩受的伤太重了,都不知地动山摇之时他们有没有苏醒,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在一处。众人都忧心如焚,只能坚持唤着他们的名字。
“远徵!”“云为衫!”
终于在一间牢房,看见角落里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等宫门人或攀或爬地撤离地牢,来到地面上时,已经整整过了一天一夜。
昏天黑地,满目疮痍。
只是所有人都中了毒,感伤了没一会儿,就连忙赶去徵宫和医馆,在砖瓦之下挖出一些勉强能用的药材器具,伤重的先疗伤,伤轻的先解毒。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纵然是经历了这样的浩劫,东风一吹,生机就昂扬起来。
“小徵,你怎么样?”云为衫替宫远徵上着药,每抹一下,少年的身子都疼得发颤,她心疼极了,手上力道轻了又轻,可对方额上的汗珠还是滚滚落下。
宫远徵努力扯起一个笑容,示意自己没事:“这药见效很快的,就是疼了些。长痛不如短痛,姐姐你下手快一些,我忍一忍。”
好不容易上完药,纱布刚刚绕好打结,云为衫还没来得及替宫远徵拉上衣襟,对方就又探起了她的内息。
云为衫有些无奈,她来时宫远徵就已经替她探过了一次,这还没过一刻钟,宫远徵又担心起来。但这也不算是小题大做,那个魉当时那一掌根本就没打算给云为衫留活路,要不是宫远徵输了那么些内力,她根本撑不到在地牢中被救出的那一刻。
可就是有宫远徵的内力护着,有月长老随身带着的药丸吊着一口气,云为衫的气息也还是差点断在被救出的那个午夜。
幸好徵宫之中挖出了两朵出云重莲,虽然枝叶残破,但药效尚存,一朵留着备用,另一朵就被喂给了云为衫。
云为衫的魂魄本来已经在奈何桥边徘徊,总算是被救了回来。
“气息还算平稳,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或者直接去叫月长老。”宫远徵念念叨叨,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面前的姑娘笑了笑,将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伸出来给他看:“我的指骨都长好了,现下什么事情也没有。倒是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我。”
“我都是些外伤,不妨事的。”宫远徵凑上去,想握住云为衫的手好好看看,一低头,看见了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右手,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云为衫有些恼,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你还笑?你的手筋差点就全断了。”
少年不以为然:“要断也是宫子羽先断。”
想到这里,他眼底的光黯淡下去。那日的情景在他的梦中不断重复,时间久了,他都分不清现在的安稳是现实还是大梦一场。
少年的脸被一双柔软的手揉了两下,变了形状,嘴被颊肉挤得嘟了起来。
云为衫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宫远徵的,轻声安慰他:“无事了,都过去了。”
宫远徵莫名地有些羞赧,垂下眼睫,又似是不服气:“你怎么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哄。”
“被当小孩子不好吗?也不知是谁先一口一个姐姐的。”姑娘语气中满是调侃,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些,将少年的脸当作面团揉来揉去。
对方一急,脱口而出:“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姐姐,你——”
称呼一出口,宫远徵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别扭极了,瘪了下嘴才继续说道:“云为衫,我现下是说正经的,你不能把我当小孩。”
云为衫笑弯了眼,蹭了蹭他的额头,坚持着和他唱反调:“那可不行,你连日里喊了我这么些句姐姐,我早已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了。”
“亲弟弟!”少年这下是真的急了,猛地一抬头,嘴巴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瞪大了双眼看着云为衫,“我们俩那么些事你说把我当亲弟弟?!”
云为衫笑得花枝乱颤。她本来还想端着一会儿继续说上几句,结果看见宫远徵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终是盯着他笑出了声。为了照顾他的面子,还用手掩住了嘴,不让自己的笑过于大声。
宫远徵反应过来她是在说笑,却是更加恼了,将快要笑完腰的姑娘搂进怀里,咬了一口她的腮帮子。
“哎,小徵,你怎么能咬脸。”云为衫一惊,嗔怪了一句。连忙从少年的怀抱里退开,寻了一面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
咬痕不深,却也不算浅,若是有香粉,或许还能掩盖一二。
可宫门现在还在修修补补,大家都在旧尘山谷的驿站里住着,人手不够物资也很缺乏,哪来的香粉给她用呢。
“姐姐,没关系的,明天就能消了。”干坏事的本尊还倚在床边扮着无辜,透亮的眼睛看着云为衫,眨了几下,“要不然,今晚,你就睡这里吧。”
他往床铺里面缩了缩,空出一片位置,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拍了拍被褥,表情既真诚又恳切。
怎么看怎么都透出一股子坏水儿。
云为衫放下铜境,悠悠地走过去,俯下身盯着宫远徵的眼睛。
对方圆圆的眼睛里满是诚恳,还夹了一丝愧疚。
她冷不丁伸手刮了下少年的鼻子,眼见着宫远徵的眼神从乖顺又变回羞恼,算是满意了,脱下鞋履躺进被褥里,还顺手熄了蜡烛。
“小徵,睡吧。”
小伎俩再次得逞,宫远徵在黑暗中偷偷扬起嘴角,但他还没有什么睡意,想一搭是一搭,在被衾之中和云为衫聊着天。
“外面怎么样了,我自醒来之后还没出门看过呢。”
“山谷中的人家只有西南角有几户受了灾,房屋被埋了,不过万幸的是那几户都是商贩,出事之时都在外面出摊了,一个人都没受伤。宫子羽替那几户人家寻了一个住处,不过他们还是时不时去原来的家里翻翻找找,希望能找回一些财物。其余地方倒是没受什么影响,这几日谷中大小店铺都已经恢复买卖了。”
云为衫也没什么睡意,一边说话一边玩着自己和宫远徵的发丝,摸黑编了一个结,然后解开又重复,练着自己手指的灵巧度。
她想到一件事,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语气也低落起来:“我之后跟着侍卫们去徵宫和羽宫寻过有没有幸存之人。无意间找到了那两盏莲花灯笼我的那盏从中折断,已经没法子修补。你的那盏就只剩些碎片了”
少年听见灯笼的事情,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眼珠开始心虚地转来转去。
还好蜡烛熄了,云为衫没发觉他不自然的神情。
“下个月便是上巳节了,我伤也应好了不少”
他往云为衫这边挤了挤,硬是将自己的脸颊贴向对方的侧脸,不自觉地就有了些讨好:“姐姐,我们到时再去逛逛,好不好?”
云为衫感知到脸颊上少年的温软,她的心一下子也软得不像话:“好呀,再去逛逛,来日方长。”
“姐姐,这词不能这么用。”宫远徵的困意上涌,声音有些闷闷的,“总觉得还有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我们似的。”
云为衫睁着眼,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