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受伤
看似不经意随口而说的话,让风忻不停触摸怀里的女人,以此当情感发泄口,似乎这样就能改变些什么,“不要说傻话,我会愧疚的。”
她温柔说着,唇瓣却在哆嗦。
风忻不敢想象,如果四处流浪是商从舒最终归宿,这简直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疯疯癫癫的从舒,连乞讨都怕会带有攻击性,可不就只能捡别人不要的吗?挨饿受冻,流离失所,从舒怎么熬过四十岁的冬天?
“谁让你动不动说什么死不死……”商从舒小声嘟囔,察觉到风忻异常害怕的情绪,有点懊恼刚刚一时口快说的话,小手拽风忻衬衣袖口摇曳,“我们快点回去好不好?这里好多人看着我。”
被监视的感觉让商从舒心神不宁,耳边总是能听到很多不同的声音,有人在议论她,有人偷偷盯着她。
风忻打算把商从舒留在这里的决定,早在商从舒说出流浪那一刻起便动荡不安,“好。”
她走到鞋柜拿出一双商从舒留在家里的布鞋,找出纯棉袜子,一手托起白皙柔软的脚后跟,旁若无人地给商从舒穿鞋袜。
动作熟悉自然到连商从舒都忍不住皱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风忻这样做过好多年……
风忻没有任何阻碍地把商从舒带走,温瑜估计也是一整晚没睡,这个点应该才深睡不久,最重要的是,温瑜根本就没有想到风忻居然会选择把商从舒带走,大多数人对这种事都避之不及。
风忻担忧商从舒走路会磨到脚上的伤口,放下一路带过来的背包,背对着商从舒弯腰,“上来,我背你。”
商从舒趴在风忻背上,手接过背包,一边拉开链子,一边好奇问:“我看你攥这带子好久了,里面装什么呢,这么宝……”
她声音戛然而止,银色链条拉开,里面只放了一瓶罐装的葡萄味汽水。
白天商从舒吵着要喝汽水的事,风忻还记得,且放在心上,吹了三小时冷风都给商从舒带来了。
虽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商从舒还是被风忻如此上心的记挂,暗暗甜蜜,脸蛋漫满云霞,在风忻后脖颈上亲了一口。
“阿忻,你对我真好。”商从舒唇里藏不住笑意,拉开易拉罐,浅浅饮尝汽水的味道,时不时从喉咙溢出满足喟叹。
温热的啄吻落在风忻身上那一刻,她几乎同时僵硬住四肢,脸上毫无血色,再迈开脚步,动作都变得迟缓。
商从舒很喜欢喝汽水,就算发病了也没有改掉这个喜好,上一世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间,只要商从舒想喝,瘫在地上撒泼打滚都要立刻喝到。
那天下着冰雹,风忻打伞带着商从舒走过一家家屋檐,在最近的便利店买到汽水。
把人哄好后,风忻恰好当天晚上就联系朋友去打听合适的医院。
原本只是想试一下去住院会不会让商从舒病情有所好转,没想到被商从舒听见了,哭得一抽一抽,把冰箱里汽水都扔垃圾桶里,胡乱保证一通,再也不喝汽水了……
或许是商从舒心里认为,下冰雹买汽水的事让风忻心生厌烦,才让风忻冒出想要把她送走的念头。
尽管风忻解释过很多次不是这个原因,往后的十几年里商从舒都没有再喝过汽水,每个月风忻都会在冰箱里塞六支汽水,每天回到家打开冰箱,汽水都一支不少。
明明病起来就无法沟通的从舒,下冰雹都吵着要马上喝到汽水的从舒……
居然会因为害怕被风忻丢掉,坚持到这种地步,直到四十岁都不肯再喝一口汽水,彻底放弃了这个喜好。
现在耳边听着商从舒喝汽水的声音,还有那句满足的夸赞,风忻低着头看向地面,眼睛干涩,视野都模糊了。
“这点小小爱好都不能满足你,我多可恨……”风忻嗓子沙哑,声量渐小,不知道是说给商从舒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
商从舒满眼都是问号,轻轻揪住风忻耳垂,“哎呦,你又在乱想什么呢!”
一瓶汽水,被风忻用上了“可恨”这两个字,太重了吧,商从舒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接受风忻这样说自己。
灰白的天色吹来淡淡凉冷风,等会开车恐怕会更冷。
风忻准备回商家带两件外套出来,背上的女人喝着汽水,突然嚷嚷,“阿忻,我好热啊,我想脱衣服。”
风忻感官变得敏锐,偏过脸道:“你不热,脱衣服会着凉。”
商从舒却和没听见她说得话那样,手松开她肩膀,已经开始撩上衣。
风忻把人从背上放下来,握着商从舒手腕,耐心讲道理,“回去再脱好吗?这里是公共场合,不可以不穿衣服。”
这种阻扰行为打断了商从舒想做的事,她因为风忻的劝阻感到恼火和烦躁,手里的汽水罐也掉在地上,语气变得尖锐,“我好热,我不要穿衣服!”
她推搡风忻,被风忻握着手腕也拼命抓衣服,指甲划到软肚上的肌肤,在清冷空气中泛肿微红。
风忻不得不加大力度才能制止商从舒下一步,双手虎口都僵硬着,低声请求,“乖一点好不好,我先带你回家。”
风忻这辈子最低声下气的模样,全给了商从舒。
却丝毫不起作用,商从舒挣扎的厉害,被风忻圈抱禁锢住后,更是惊恐喊叫:“啊啊啊——”
商从舒更抗拒了,手肘撞开风忻,快速跑开。
风忻痛地闷哼,长臂一伸,牢牢把人带入怀里,耳朵跟头发都被商从舒挠着,她忍不住抬高音量,“你看到我眼睛下的乌青没有?我一整晚没睡!我累的要命,跟你说了这里不能脱衣服,为什么不听?!”
商从舒对高分贝声音很敏感,被风忻大声呵斥两句,汗毛都竖了起来,肩膀难以自控颤抖,想要逃开这里,对风忻又抓又推,手胡乱挥舞着,直接抽打到风忻的右眼。
风忻顿时摇晃身子,右眼视野出现圈圈斑点,潺潺流泪。
她疼得用掌心捂住,一手还紧紧抱着商从舒,害怕商从舒跑丢,可是发病的商从舒力气不是一般大,单手哪里能控制住。
只维持了几秒,风忻就被推倒,瘫在地上,她迅速起来,商从舒已经远远跑开了。
风忻顺着方向去找,全身都沁出冷汗,刚刚被伤到的右眼猩红一片,她顾不上那么多,在一条小路捡到商从舒衣服,上面还有温温的热度,她往小路里走,终于在一块香芋田里发现躲在这里的商从舒。
看到商从舒后,她面部表情才松缓下来。
商从舒坐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肩,满片满片肌肤都是被自己抓的指痕,看到风忻就咕哝求救,“阿忻,怎么办,这些叶子好痒……”
她抱怨这些叶子弄伤了自己,对风忻泪流不止的右眼绝口不提,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选择性忽略掉某部分记忆片段。
风忻低沉叹息,拨开香芋田朝商从舒走去,软声:“把衣服穿上就好。”
商从舒抬手,乖乖配合风忻穿衣服。
幸好现在天色还早,小城市不繁华,没什么人在这个时间出来,不然商从舒这样子被别人撞见,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风忻虽然气,又无可奈何。
她捧住商从舒的脸,让商从舒和自己对视,“你看着我,我右眼受伤了。”
被商从舒用手背弹打过的眼睛,现在仍然不受控制冒出泪液,通红得很。
商从舒木着张脸,后退脚步。
“你别怕。”风忻眼皮发烫,不喜欢商从舒对她这个反应,把人紧紧拥入怀里,“没有怪你弄伤我,我是告诉你,我受伤了,我也想被哄……”
风忻也委屈,如果得不到商从舒感情上的回应,不被商从舒关怀记挂,她要靠什么才能支撑下去?
眼睛无论有多疼,都不及商从舒对她冷漠带来的伤害大。
她清楚记着,活到中年还会为了商从舒嘴里找厨娘,忽略她回家的反应醋的跟疯了一样。
不能回予她的爱,还要用这种方式在她心脏用刀尖划出无数刻痕,一遍遍提醒她,随随便便一个女人都比她在商从舒眼里重要。
让她饱尝剥肤之痛,摧心剖肝。
商从舒眼神呆滞着,迟迟没有对风忻表露的脆弱有任何表情,两条手臂互相揉搓,显然是凉到了。
风忻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牵着商从舒回商家拿衣服,折回一楼,拿起头盔给商从舒戴好。
她给商从舒穿好提前准备的另一套骑行服和护具,拉起商从舒手放在自己腰上,叮嘱:“要抱紧我,摔下去就残了。”
闻言,商从舒马上把风忻抱得紧紧。
风忻想起刚重生那会,她问过商从舒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疯了,吃饭教好几天都不会用筷子,拿刀捅西瓜自言自语,不分场合吼叫……你还爱我么?”
“爱,变成傻子的风忻爱,以后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风忻也爱,就算缺胳膊少腿的风忻还爱。”
那么爱她的一个女人,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