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我跟虞骋约定三十岁那年他未娶我就嫁,我会一直一直等他吧。
如果某天我成了老姑娘,那就是他祸害的。
——《易绵小仙女日记》
半月之期转瞬即逝,宋风眠和虞骋也从部队里出来,回到燕京两家人都摆了接风宴。
说是家宴,但仍旧声势浩大。
连带着蒋家一家子都来了,蒋文捷穿了身妃色旗袍兴匆匆地来找虞骋,却发现虞骋根本就不在。
苏蕾气得要命,当下就喊人把他给绑回来。
坐在客位上的宋风眠嘴巴没个把门的,他轻嗤道:“虞骋刚进家门就出去了,这会儿估摸着到小棉花糖家门口了。”
原本清寥的气氛变得更加僵硬起来,蒋文捷脸上有些挂不住想走,坐在她身边的苏蕾却伸手覆在了她手上。
那模样,像是认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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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骋开着宋风眠的车来到易绵家,正巧撞上刚买菜回家的叶清澜。
见他踌躇,叶清澜忙不迭问:“阿骋,你是来找易绵的吧?”
少年干燥的唇嗫喏着,喊了句叶阿姨。
“她在楼上呢,我喊她下来。”说完话,叶清澜拎着菜往楼上走。
分明是短暂的时间于虞骋来说却像是漫长无比,他灼热滚烫的视线盯着易绵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姑娘穿着宽大的纯白棉质t恤,下摆扎进黑色的中裤里,原本及肩的头发被减得很短,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利落。
灵动狡黠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露出笑意来,笑得有些尴尬,她收回笑模样显得垂头丧气的。
“不是考得很好?”虞骋肺腑中有股火在烧,出言有些呛,冷漠尽显。
易绵像只垂耳兔似的,她心里面也没多痛快,眼眶也不由自主红起来,她攥着拳不敢与之对视,“是考得还不错,所以我填了上海的医学院。”
所以他应该给她鼓掌喝彩吗?
虞骋沉默不语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两人之间仿佛突生屏障横亘在她们面前。
姑娘是要哄的,他敛声屏息着后退一步,“清华距离上海也不远,我可以每周都去找你,我们可以谈异地恋。”
少年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不知为何易绵突然间有些怕他,她敛睫生硬地一字一句跟他说:“我暂时不想跟你谈恋爱,未来四年我会在南方定居,你该有你的生活。”
易绵的话犹豫一柄利器狠狠地撕裂虞骋的胸膛挖出里面跳跃的心脏,以至于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如炬的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她那双莹亮的眼睛但凡稍微心虚一些,虞骋都不会新她的这句话。
他沉着嗓音问:“为什么?”
“说我们要早恋的人是你,告诉全天下喜欢我的人也是你,把我耍地团团转的人也是你。”莫名间虞骋眼眶红透,他情绪激动地步步上前。
易绵步步往后退,直到她被怼到白墙上,他捏紧拳声音像只受伤的小兽,“那你说喜欢我,是吊着我,现在又要分开,是又找到别人了是吗?”
“就上回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虞骋怎么也想不明白,前段时间他不是把姑娘哄好了吗?
虞骋的话令易绵愤怒,她伸手推开他,黑白分明的杏眸控诉着,“在你心里面我就是见异思迁的人吗?如果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
她想走,虞骋偏不让她离开。
姑娘再回头时,虞骋看到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他心尖猛然一颤。
收敛住自己的脾气,虞骋将她抱在怀里又是哄又是赔罪,“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情急所以才会口不择言,我们家小棉花糖不会这样的。”
姑娘的眼泪全落在少年的黑衬衫上,悲伤过头后会情绪不稳,易绵抽噎着跟他说:“你妈妈来找过我,但我不想听她的话,我也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过我们的未来。”
少年的指腹擦过姑娘柔软细腻的眼位处,他压抑着隐隐作疼的心脏,声音轻轻柔柔的,“你慢慢说,我听着。”
易绵仰头,闪耀着熠熠星辰的眼睛里满是他,她哽咽着肩膀都有些颤,“我是没办法参与你这几年的未来,因为这不止影响你,也影响我。”
“有你在我的视野里,我像个永远做不对题的笨蛋,满脑子装的都是你。”易绵耳廓泛红,眼尾出仍有水光,整就是一个被欺负的惨样。
虞骋心里的气伴随着这句话消了,他漠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你别听我妈的……”话。
还没等虞骋说完,易绵踮起脚尖捂住他的唇,肌肤相触的那秒,情感像是铁树银花般瞬间点燃。
他性感的喉咙轻轻滚动,炽热的目光落在姑娘白皙如瓷的肌肤上。
“很多姑娘陪伴一个男生得不到回响,年少青涩的感情多是莽撞,像刹那即逝的烟火。”易绵垂眸低喃着。
忽而她抬起眼眸,眼神真挚果决,“我答应你母亲直到你硕士毕业成家立业之前都不再跟你联系,你的未来我可能要缺席很久很久了。”
虞骋的心脏仿佛穿行了次蹦极,从空中俯冲到地狱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
他磨了磨后牙槽,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你怎么敢的。”
“没有你,我成什么家。”虞骋心里闷得要命,他恨不得将姑娘死死的绑在自己身边。
明明难过得要命,易绵朝他粲然一笑,“如果你三十岁还没找到另一半,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谈恋爱吧。”
姑娘的声音像泉水般叮咚,虞骋却被气得心里哽住,他现在十九岁。
三十岁,他不如把命给她。
静谧无声的街道里两人久久对视,良久,只见姑娘踮起脚尖,粉嫩的唇瓣轻触少年的耳廓,少年耳廓泛红心跳有些不听话,身侧拳头紧绷。
可只有虞骋知道她说了什么,她说:“我不会一直一直等你的,如果有人比你还爱我,我会毫不犹豫。”
虞骋倾身揽住她的腰,他凉薄的唇贴近她的耳朵,温热气息尽数喷洒。
他的嗓音像是含着沙,“小棉花糖,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眼里满是珍惜虔诚,“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只要有我在,你只能是我的。”虞骋温热的唇咬住她的耳廓,疼得易绵情不自禁地颤抖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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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骋披星戴月回到老宅已是深夜,原本合该是寂静的夜,虞宅却灯火通明,苏蕾站在庭院中等着他。
她旁边还站着秦姨,秦姨卑躬屈膝地手中捧着一根荆条皮鞭,她眼中满是忧虑。
少年深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事,他挺直胸膛笔直地往正门走。
看到苏蕾的那一刹,莫名间他的薄唇轻抿了下,好看的桃花眼也跟着低垂。
苏蕾的怒火难以得到平息,看到虞骋抬眸那双坚韧又倔强的眼睛,她抬手直直的将玻璃茶杯扔在他肩膀上。
“你给我跪下。”苏蕾眼睛微眯,她那副雍容模样荡然无存,眼神凶戾又阴狠。
玻璃杯落在虞骋的肩膀上,少年发出闷哼声,他不跪背脊仍旧挺得笔直,惹得苏蕾又气又急。
她当场就拿过皮鞭走下台阶,凹凸不平皮鞭落在身上,顷刻间黑衬衫上弥漫上鲜血。
“你错没错,错没错啊!”苏蕾一次又一次地抬手,粗糙的皮鞭落在她儿子身上,她却无动于衷,只想把他打服。
眼神韧厉的虞骋半声不吭,他的背上印着一条条血痕,看得秦姨胆战心惊。
也就是趁着虞老和虞覃都不在,她才能堂而皇之地鞭笞他家小少爷,秦姨摩挲着衣兜里的手机。
“我让你不要再跟易绵有往来,是为了你好,但你呢?”苏蕾气得心脏隐隐泛痛,她眼神蕴着恨铁不成钢,“你知道我跟叶清澜是积怨已深的关系,你要选择易绵,我这辈子都不会让她进我们家的门。”
“只要我是你妈,我就绝对不会容忍。”苏蕾把皮鞭重重地扔在地上,她浑身颤抖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你今天就给我跪在着,跪到你想明白为止。”
虞骋从头至尾半句话都没说,他的唇干燥毫无血色,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身上的血渍与脸上的血痕衬得他像是从地狱里走来的。
秦姨眼睁睁地看着虞骋缓缓跪在青石台阶上,他上半身仍旧挺得很直。
因为衬衫是黑色的缘故,所以他身上的血痕根本就数不清有多少。
年纪深厚的管家颤巍着手,他抬头望了望沉闷的夜空出言劝苏蕾:“夫人,虽说今晚老爷子同去蒋家府邸,路程比较远,但若是他们回来……”
他话音还未落,苏蕾的眼刀已经落在了他身上,“就算他们回来,我教训我儿子怎么了?”
管家被她怼得无话可说,秦姨暗中给管家使眼色,示意不要多嘴。
待到苏蕾想离开前厅,秦姨摸出手机想给虞老打电话,却被还未走远的苏蕾警告:“谁要是搁老爷子面前说今晚的事,那虞家也别待了。”
言外之意,说到底她还是惧怕虞老的。
从十点跪到凌晨,虞骋像雕塑一般动也不动,从始至终跟在他身边的秦姨心疼得要命。
后半夜风雨欲来,闷雷阵阵,还没等秦姨劝动虞骋,瓢泼大雨就落了下来。
虞骋虚弱着嗓音,“秦姨,你别管我了。先回去睡觉吧。”
虽说是夏末,但一场秋雨落下来,刺骨的寒无孔不入地在刺激着身体的细胞。
“你这孩子,你待在这,让我怎么休息得好。”秦姨拿伞给他遮挡着,但还是不少的雨砸在虞骋的脸上。
很快,他的伤口被浸湿,又是受寒又是挨饿,虞骋伸手狠狠地抵在胃部。
似乎是有些效果,他蹙着的眉松了松。
可没过多久,痛感便愈演愈烈,可他仍旧半声不吭。
秦姨发觉他不太对劲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她发现虞骋原本白皙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伸手一摸烫得不行。
她忙不迭喊管家想送虞骋去医院,但被站在楼上的苏蕾拦住,她厉声呵斥:“你们谁都不能管他,他非得跟易家亲近,这都是他活该。”
“在部队里训练都能够忍下来,这会儿装什么呢?”苏蕾冷感的眼皮微抬,她的心像是毫无温度,听得秦姨觉得很刺耳。
所有人都忍气吞声着,只有秦姨隐忍不住,“夫人,少爷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他现在发烧了需要去医院,烧成肺炎你就是害了他一辈子。”
“我害他?到底是谁害他!”苏蕾仿若黄粱大梦般地苏醒,随后她怒意涌上头,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我什么都给他最好的,最后变成了我害他?”
“虞骋,你摸着良心跟我说,我让你远离易家那母女两个,究竟是不是害你!”苏蕾的声音很响,响得连整个院子都听得到。
跪在青石板上的少年痛得有些说不出话,他抬眸看了苏蕾一眼,随后他触碰着秦姨的手安抚她,“秦姨,我命硬……死不了的,你别……求她。”
两人的拉锯战在清晨虞老回来时最终结束。
虞骋硬生生地跪了七八个小时,被老爷子扶起来时他都站不起来。
虞老的理智在看到自己孙子烧糊涂的模样时彻底崩盘。
他看着跪在他面前陌生的媳妇儿,良久,他闭上眼与她说:“前段时间你跟虞覃生了嫌隙要离婚,我还帮衬你,如今依我看,这婚必须得离。”
跪在原地的苏蕾落在梁上的刀终于落了下来,她笑得又疯又狠:“我跟虞覃是军婚,只要我不离,谁也离不了。”
“……”
场面一度静谧无声,虞老捏紧拳冷冷地笑着。
他没说话,只是给苏蕾留了个漠然的背影,他的雷霆手段,离不离婚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将虞骋送到医院,检查完之后医生告诉虞老,这孩子发烧引起急性肺炎不好好治可能会有后遗症,胃部有炎症需要做胃镜才能确认。
折腾许久温度才降了下来,转醒后,虞骋闷不做声。
在医生一次又一次的心理咨询下,他悠悠地说了句,“我右耳好像听不见了。”
他说的很平静,但这句话在虞老心里却像是一把刀,虞覃急匆匆赶来得知后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医生,“他耳朵治不好了吗?”
医生只能无力叹气,“这孩子烧的时间太久烧得程度太厉害了,能治,但是恢复不到以前的程度了。”
经此一事,原本就冷漠的虞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在他的世界里仿佛失去了彩色。
有的只有迫切地想让自己成长,强大起来。
只有强大,才能够誓死守护自己的姑娘,他永远也不会忘掉他的姑娘眼红地跟他说,我等你到三十岁。
要是我遇到更好的,我就不等你了。
他就听不得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