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8章民生
见杜川又对自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慕少琛心想这人肯定又在骗自己了，便怼道：“娇生惯养还到处乱跑，把你抓回去了才好。”
“莫少侠，你又过河拆桥，真是令我寒心。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我正巧来了，你指不定还要被关多久呢。”
说到这，慕少琛才想起来问：“你如何知道我被关在牢里？你是不是又跟踪我了？”
“瞧你，又把我想得如此坏。我若真的跟踪你，我又怎会让你在那脏牢里呆那么多天？”
慕少琛盯着杜川的眼睛想了想，以杜川的手段，若他当真跟踪自己，怕是根本就不会给他机会出手，更不会让他被抓吧。于是慕少琛撇了撇嘴，信了杜川的话。
“你何时到的雍城？”
“今日上午。中午同郡守用午膳时听说几日前有流民暴动，一问才知道，原来又是我们莫少侠行侠仗义了。”
慕少琛想起郡守和衙役对流民的所作所为，不屑的哼了声。而后又想到此时离午膳时间也才过去半个时辰，如此算来，这杜川竟是饭都没吃完就赶来救他了。
慕少琛心下感动，却又想起那场骚乱带来的后果以及之前杜川劝他不要盲目相助的话，顿时脸上又露出了些许自责之色。
杜川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道：“少安行侠仗义帮了不少流民，如今可谓是流民心中的英雄了。你可知，今日一早我进城时，街上的人都是如何评论你的？”
听到杜川说自己是英雄，慕少琛脸上隐隐显出了些许期待的喜色。他摇了摇头道：“我被关在牢里，如何得知？”
杜川合了扇子微微挨向他道：“我听人说，前几日有一位武功高强的少侠，途径雍城，见衙役欺压百姓，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先是一脚踢飞了师爷，后是一剑制服了众兵，三两下便打的衙役们屁滚尿流。最后还开了城门，让数以万计的流民得以进城，免去了困死城外的厄运。更有甚者，还直夸那少侠是英雄盖世、菩萨显灵。”
听罢，慕少琛喜形于色、脸上顿时放了光彩。
“当真？”
杜川见罢，又笑着打开了扇子坐直身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慕少琛顿时便将之前的内疚自责抛掷脑后，略带骄傲道：“哼，官府只顾敛财不顾百姓死活，这城本就不该封。”
杜川见慕少琛心情转好，略顿了下，桃花眼转了转，才又笑道：“只是可惜那些进了城的流民，也不见得就有活路。而那些原先住在城里的百姓，却是要多吃苦头了。”
“为何？”
“你想啊，那些流民流浪至此，无房无地无钱无势，他们如何能在城里扎根？若要活命，少不得要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如此一来，受苦的，不正是雍城原先的百姓吗？”
慕少琛才想到这层，不禁皱眉道：“便是如此，也总不能将他们弃于城外任其自生自灭吧？朝廷拨了那么多赈灾款，让他们进城，由官府派人给他们施粥，这总行了吧？”
“施粥当然可以。只是流民数量如此之多，若他们一直毫无产出，官府有再多的赈灾款也是不够的。再者，就算赈灾款当真无穷无尽，流民毫无劳作却日日有粥有米，这让那些勤勉劳作、奉献税赋的百姓情何以堪？”
“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当然有。这世上的事呢皆有因果。要么是在根本出了问题、要么是在利益发生了矛盾，只要找到根本问题或者利益矛盾，将其解决，事情自然就解决了。”
这话说得有点绕，慕少琛不是很懂。于是他有些不耐烦的微皱眉道：“你说话直接点！”
杜川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道：“说得直接点，就是让这些人有地有收入，即可。”
听罢，慕少琛想了想，又叹气道：“谈何容易。各地的田地皆是入了籍有所归属的，哪里还有那么多无主的田地分给流民？”
“入了籍的自然是分不了了，可若是那些未经开垦的荒山野地，又当如何？”
“荒地？”
“没错。那些荒地无人耕作自然也未入籍，若是有人将其开垦出来，再经官府立契入册，那它们不就有主了？如此一来，流民既有地种有了收成得以安生，朝廷又多了田籍多了税收，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法甚好。如此两全其美的法子，之前怎就没人想到？”
杜川哼笑一下，摇摇头道：“怎会无人想到，只是没人敢做、愿做罢了。”
“这又是为何？”
“百姓不敢去开垦，是怕荒地开成了良田，要么官府不发地契鸠占鹊巢，要么被征高额赋税入不敷出；而官府不肯鼓励百姓开荒，是因为我朝明文规定，百姓若向官府申请开垦荒地，官府若批准了，那他们非但三年内不得向该地征税，还需向开垦者免费提供种子和租借耕牛。这对官府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弊大于利，他们自然是不愿的。”
“如此说来，你的办法也不可行啊？”
“可不可行，那要看是谁做、怎么做才行。”
慕少琛见杜川一脸老谋深算、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此人定是心有妙计，便催促道：“你别跟我打哑谜，你定是知道该如何做的，对不对？”
杜川盯着指甲玩了会，才慢悠悠看向慕少琛道：“你想让我帮那些流民？”
“当然！”
“可我帮他们，于我有何好处？”
“行侠仗义何必计较得失？”
“我同你又不一样，我只是个生意人。”
“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听到慕少琛的回答，杜川高兴的笑了，明明是奸计得逞，却非要吊人胃口道：“不急不急，容我再想想。”
这时送水的小厮已经将浴桶打满了水，丫鬟也已将洗浴用的东西备好，杜川站起身走过去用手试了试水温，满意的点点头，再转向慕少琛道：“先不说那些了，你赶紧过来洗澡，此时水温刚好。”
慕少琛虽然不满杜川故意吊着自己，可也知道若杜川有意吊他胃口，他再逼问也无用。于是只好也跟着起身，还一边走一边解自己身上的衣服。
杜川没想到慕少琛如此不避嫌，有些意外的愣在那。而后他干脆就站在桶边用扇子遮住半张脸，然后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盯着慕少琛走近。
当慕少琛脱了外袍和中衣走到桶边，开始解亵衣的衣带时，抬头忽见杜川用一双含笑勾人的桃花眼上下扫视着自己，顿时又把亵衣拢紧，还不自觉的抱住上身道：“你出去。”
杜川见慕少琛突然又难为情了，觉得他的反应好玩，便又逗弄心起，收起了折扇走过去，伸手去扯慕少琛的衣带。
“弟弟不用害臊，你有的我都有。来，哥哥替你宽衣。”
慕少琛没想到才几日不见，杜川这爱戏弄他的毛病又更甚了，连给他宽衣看他沐浴的事都做得出来。于是赶紧拍掉杜川的手，小跑两步绕到木桶的另一边去。
“用不着你帮！非礼勿视，你赶紧出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要如何帮那些流民么？我若出去了，如何同你说？”
“等我洗好后你再进来与我说就好。”
“不可不可，你洗好后，还要同我去一个地方呢。”
杜川不依不挠，笑呵呵的追着慕少琛，就想扯他衣服。慕少琛跑了两圈，烦了，干脆转回身，抓住杜川的一只手臂将他扭转了身，然后不容分说的就将他押向门口硬推出门去，再“砰”的一声锁上了门。
杜川在门外叫了两声又拍了几下，见慕少琛当真不理自己，才笑着走开了。房内的慕少琛听到杜川走了，才终于放下心来，脱了衣服好生给自己洗了个澡。
等慕少琛洗好澡，神清气爽的出了房门，却已不见杜川。他在院子里寻了一圈也不见人，待有丫头小厮来收拾时，他叫住一个丫头问杜川去了哪，丫头只道杜川觉得院子里闷，上街玩去了。
慕少琛听罢心下便有些不高兴了，想着杜川不会武功又弱不禁风的，才到雍城就开始乱跑，若是碰到了闹事的流民，活该被欺负。
可他虽有些气恼，但还是奈不住担心，也跑上街去寻了。
慕少琛寻着热闹的地方找去，果然没过多久，便在一处最热闹的摊贩前看到了杜川。
慕少琛见一群寻常百姓中，一袭银袍的杜川清雅得有些格格不入，站在人堆里一会拿起这个物件把玩，一会拿起那个物件看看，脸上笑得像个好不容易得出门来耍玩的孩子。
慕少琛一声不吭的走到他身边站好，看了看那些令杜川爱不释手的玩意，并不觉得那些泥搓的或者竹编的小物件有什么稀奇的。
杜川手里拿了几样小物件，忽然看到慕少琛站在了自己的身边，便欢喜的拿着那些东西转过来举给慕少琛看。
“少安，你看，好看么？”
慕少琛看了眼，只觉这泥搓的玩意栩栩如生、竹编的东西丝丝入扣，两者均是精巧。只是他在决明山清心寡欲惯了，见到这些并无用处的新奇玩意也不觉有何欢喜，便只淡淡道：“嗯。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走吧。”
杜川见慕少琛反应冷淡得好似个小老头，顿觉有些无趣，而后将那些小物件放下，对摊主说道：“你这些玩意我全买下了，明日辰时你带着两个做这些玩意的人一起送到郡守府。到了那，你同小厮说找樊城的杜公子便可。”
杜川说完，给了对方一大锭银子。摊主双手捧过银子便躬身千恩万谢。
慕少琛见杜川为着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大肆挥霍，又想着雍城里近万流民食不果腹很有可能即将饿死，便觉杜川这样占尽财富却不肯救济百姓、毫无慈善之心的贵族十分可恶。
偏偏又因着善恶乃是人心选择，钱财又是杜川个人之物，他无权要求杜川同自己一样行侠仗义不图回报。于是他只能一面气杜川不似自己想的仁善，一面气自己好端端的竟像个姑娘家一样别扭，最后只能生气的扭头走了。
杜川见慕少琛突然扭头就走，只好小跑几步跟了上来。又见他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于是奇怪的问道：“好端端的，为何又生气了？”
“花钱玩乐你倒是阔绰，你给的那些银子，都够流民吃上几个月了。”
听罢，杜川可算是知道慕少琛为何生气了，于是宠溺一笑，也不做解释，只问他：“那你可知，我给的那些银两，在这雍城，究竟够寻常百姓吃多久？”
慕少琛当然是不知道的，只想着那锭银子少说也有五十两，五十两搁在樊城，怎么也能上酒楼吃上几顿好的。若将那些大餐换做寻常人家的小菜白粥，总也该够吃上两个月吧。
慕少琛见杜川谈及流民的苦难，竟还嬉皮笑脸，顿时更生气了些，瞪他一眼道：“总归能吃上两个月的清粥白菜吧！”
杜川见慕少琛的反应孩子气得很，便笑得更皮了，拉着慕少琛的手便转身向另一条街走去。
“究竟能吃多久，总归要算一算才知道。走，咱们这就算算去！”
慕少琛也不知杜川这是要作何，只觉此人越熟络便越是说风就是雨，也不同他说清楚就拉着他乱跑。
慕少琛本想抽回手，却又想着这人弱不禁风的，说不定他抽个手他都能摔了。罢了，反正杜川就是喜欢动手动脚、牵牵扯扯，他也习以为常又不觉吃亏，便让他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