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3章替人寻仇
慕少琛刚嘀咕完,忽然发现身边有人近身,转头看去,见此人正是昨日的武士毕大哥。
见毕大哥边走边双手抱拳向他行礼,慕少琛便也站了起来握拳回礼道:“毕大哥。”
“不知是谁惹了莫少侠,竟让你如此生气?”
慕少琛摇头笑笑,伸手请毕大哥坐下。
“并没人惹我。今日毕大哥前来,可是找我?”
毕大哥坐下,自来熟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两口,然后点头道:“我今日确实是特意前来寻你的。”
“哦?是否昨日银两不够?”
“够了够了,昨日真是多谢莫少侠。我一家老小,对莫少侠均是感激涕零。这不,他们一早便催我过来再好生谢过莫少侠。”
“嫂子他们太客气,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毕大哥同慕少琛寒暄几句,又跟着吃了几口早点,才又露出一副面有难色、犹豫再三的样子。
因着师父和小师叔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什么都爱闷着不说的人,慕少琛与他们同住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体察入微的本事。
于是他放下筷子问道:“毕大哥可还有其他难处?”
“这虽说这是家母与娘子的哀求,可,可我又实在难以启齿。”
毕大哥似有为难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眉头紧锁,也不敢看向慕少琛。慕少琛见之一笑,豪爽道:
“毕大哥但说无妨,我且听听,看能不能帮你。”
“那,那我便说了。也实在怪我没本事,本来家人已经断了念想。可偏偏昨日又让我碰到了大善人您,我回去与家人一说,家母和娘子便又看到了希望,所以才逼着我过来再求求大善人。”
“毕大哥莫要再绕弯子了,到底是何事?”
“莫少侠可知,这樊城原是有自己的‘守护人’的?”
慕少琛摇了摇头。
“二十多年前,樊城有个霸刀派,这霸刀派虽是江湖门派,却也担负着惩奸除恶、护佑百姓的责任。只是后来樊城边建了个万剑山庄少侠你可听闻过万剑山庄?”
“略知一二。”
“那万剑山庄庄主剑圣,仗着自己是剑仙的师弟,不顾江湖规矩,什么弟子都收。后来发展壮大,又开始欺压其他门派,使得那些小门派苦不堪言。”
“霸刀派熊掌门乃是仁义之士,便率江湖侠士前去论理。可那剑圣却拔剑相向,挑起战争。甚至后来还请来了剑仙,在三年后将霸刀派灭了派!”
听到这,慕少琛忽的感觉不爽了。
他将身子靠回了椅背,挑起了半边眉毛、双手抱于胸前、撩起下巴道:
“我听闻的可不是这样。”
毕大哥没想到傻好人的慕少琛,竟会突然露出这样□□的不高兴,甚至还隐隐散发出一种不该是少年人能有的威慑力。
他在心底嘀咕着,也不知是不是踩了老虎的尾巴,眼前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吓人?我可别因为贪了些银子,得罪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
毕大哥咽了咽口水,借着喝茶的功夫斟酌几下,才又接着说:
“就我也是听说的。都是江湖传闻,不同的人嘴里自然能出不同的版本。”
慕少琛这人,非常、非常的护短。
没戳中他在意的人之前,什么都好说。但要是一不小心戳对他的心头肉,那他随时都可能会炸。
“毕大哥有何难处便直说了吧,弯子绕太远,我听着犯困。”
毕大哥尴尬至极,知道自己肯定有哪句话说错了,于是赶紧做谦卑状道:
“不知在下哪里说错了话惹少侠不高兴了,我就一粗鄙汉子不懂礼数,还望少侠见谅。”
见慕少琛没作声,毕大哥脸上堆出更讨好的笑容,只想赶紧将编来的话说完,好哄得这人上了万剑山庄、自己好转头去拿钱。
“那、那我就直说了。我父亲与我岳父乃是结拜兄弟,他们二人原是霸刀派的弟子。二十二年前霸刀派被剑被灭门后,两人便决定退出江湖,过上寻常百姓的生活。”
“既是灭门,他们二人又如何能活着离开?”
“呃我口误、口误。当时剑仙只杀了熊掌门和重伤了几个长老、毁了霸刀,并未伤及普通弟子。那些弟子见霸刀派气数已尽又群龙无首,便各自归家、各自散了。”
慕少琛听罢,才在心里哼了一声。
他对自家师父了解得很,那人最怕麻烦也最不喜见血,灭门这种又累又肮的事,他才懒得做。
“家父与岳父退隐江湖后,本打算后半辈子就作个小老百姓安稳度日。可不想,几年后,万剑山庄的弟子居然还对霸刀派的人怀恨在心,竟寻了借口将我父亲和我岳父给杀了!”
说到这,毕大哥又举起衣袖,开始往自己的眼角抹了。
“我家与万剑山庄,可谓是有着血海深仇。我自幼习武,就是为了早日为父报仇。可惜我天资愚钝,学的功夫也是半吊子,这么多年了,我也只有被万剑弟子欺负的份,半点也奈何不了他们。”
“我们原以为这辈子都报仇无望了,可没想到昨日我竟有幸遇到了恩公您。恩公不但心善,一看也是武功高强的。今日毕某斗胆,恳请恩公替我们主持公道!”
毕大哥说着站起身来,抱了双拳就要屈膝跪下,吓得慕少琛赶紧起来将他扶住。
开玩笑,他打小的家教便是尊老爱幼、谦逊自省。
若让他师父知道他才走上江湖没几天就让前辈跪自己,那他还不被罚在雪地里跪上三天?
“毕大哥万万不可如此,晚辈担当不起。”
“如若少侠肯替我们主持公道、让我们大仇得报,毕某一家老小,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恩公!”
毕大哥不依不挠,就着慕少琛的手悬空跪着。慕少琛无法,只好点头答应:
“好,我答应替你们主持公道,你且起来。”
“多谢恩公!”
毕大哥悬空一拜,终于起身了。
慕少琛松了口气,拉着毕大哥坐下,自己也坐回原位,然后才诚恳道:
“我虽承诺给你主持公道,但也需我查明事实真相。事情过去多年,也不知当初杀害你父亲的究竟是谁。一竿子打死所有人、认定了仇人是整个万剑山庄,那也不现实。”
“少侠所言极是。只要您肯替我们出头,到万剑山庄讨个说法便足以!”
“就这样?
”
慕少琛有些意外。他本还以为毕大哥绕了那么大的弯又哭又卖惨的,至少是想让他把凶手抓出来收拾一顿。
“对。”
“好。那我明日便前往万剑山庄找他们庄主调查此事。只是最后结果如何,我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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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万剑山庄,后山竹林。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男子立于林间,拿着玉笛的手背于身后,昂着头望向一颗极高的竹子顶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1)
男子自言自语吟了一首诗,便伸出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摸了摸面前那高高立着的竹子。
“云溪,你说的没错呢,四年之后,它们就飞一样的长了”
男子正有些感伤的说着,空中突然传来有人踏林而来的声音。
“既然想她,何不到庄里给她上柱香?”
空中那人还未至,苍劲的声音便已传来。男子顿了片刻,捏了捏手中的玉笛,才转过身迎向来人。
一位身着灰衣、发须花白的老者从空中降至他面前数步开外,见到他的衣着装束,似有不满的甩了袖袍哼了声。
白衣男子不自觉的低下头来。
见到老者,他本欲上前跪拜。可想了片刻,终还是只抱着拳躬身、谦卑的向老者行了个晚辈礼。
“多年未见,庄主可一切安好?”
“我好或不好,行脚帮不是都有人同你汇报?”
“”
因为老人语气里仍有丝怒意,男子不敢答话,只仍躬着身抱着拳低头,举止十分乖顺。
老人看着这人从头白到脚,又见他虽是来见自己,斗笠却仍是带了面纱,不由得心中来气。
“我记得你当初发誓终身不再踏入万剑山庄,怎的,不过几年时间,就反悔了?”
“今日来找庄主,实在是有要事相托,所以”
“哼,你如今已是能把他人玩弄于股掌的堂堂玉帮主,还有什么需要我一风中残烛帮的?”
男子的身子更低了些。
“我知庄主怨我拿剑仙诀来对付朝廷、陷万剑山庄于危难之中。我今日前来,便是寻了一法,可助万剑山庄躲过朝廷的纠缠、远离江湖的纷争。”
听到男子的话,老者讽刺的哼笑:
“你千方百计将万剑山庄重推回武林的风口浪尖,甚至引得朝廷的纠缠。如今你说这些,不觉得像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吗?”
帽纱后的男子咬了咬唇。他虽知自己愧对万剑山庄,可却仍是半点也没有后悔之意。
“我自知愧对庄主、愧对万剑山庄,待我达成夙愿,我定会回来受罚。只是武林各势力制衡已久、难以突破,我必须搅起一场足以变天的风云,才能破局。望庄主懂我。”
见眼前的人一如既往的倔强,老者心中虽仍有火气,却不舍再过分责骂。
“你想让我如何助你?”
“恳请庄主,准我将剑仙诀散入江湖。”
“胡闹!你嫌这江湖还不够乱吗?!武林好不容易太平了几年,难道当年徐傲做过的事,你也想再来一遍?!”
白衣男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些,最后还是站直了身。
他脸上虽有面纱盖着,老者却莫名的感受到他注视自己时的坚毅眼神,就好似当年那个桀骜不驯的人仍犟着站在自己面前。
“庄主,您认为这样的稳定,是太平吗?江湖各势力相互掣肘了十年,可他们还有几人记得武学的初衷?还有那朝堂。十年前拥王清剿朝野,先帝旧部诛尽、两相变节、太子一党完败!”
白衣男子似是压抑到了极致,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压下心底的苦楚,有些颤声道:
“朝廷已然稳固了十年可天下呢?这天下,可曾太平?”
知道眼前人心中的苦楚,老者最后只能无奈一叹,轻声道:
“各朝各代自有命数。北瑞早已腐朽不堪、民怨沸腾,你想凭一人之力扭转乾坤谈何容易?你身子本就不好,何苦还要为难自己?剩下的日子好好养生续命,不好吗?”
白衣男子再次抬起头看向老者,声音中隐隐有丝不甘和委屈: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庄主,我不想终身受制于人、笼内求生。这命于我而言,本就是为天下而生、为黎民百姓而生。谁都不能让我忘了这一点,厄运不能、病痛不能,便是这天,也不能!”
男子说着,突然摘下斗笠双膝跪到地上匐下身来,双手叠于身前,谦卑的将头磕到手上。
“弟子自知有罪不配再叫庄主一声师父,也自知多年来的任性妄为,伤了庄主的心。只是,这次是真的天赐良机,我绝不能放过。还请庄主,最后助我一次。”
“你!起来!”
老者见他跪下,上前两步想扶起他,可见他坚持,只能又气又无奈道:
“你可知,你所谋之事极有可能是条不归路?”
“我知道。”
“这几年,你带走的那些弟子,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可记得?”
男子终于破了防,再也忍不住内心的自责和苦楚,带着颤抖的泣音答道:
“记得一刻未敢忘记。”
“你可有悔?”
“从未!”
“你!”
“唉,就知道你性子最犟最难以管束。罢了,我答应助你。”
地上的男子似是早有预料,可仍是高兴的再猛一磕头,
“谢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