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看清心意
阿葵紧张得呼吸剧烈又短促,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般,松开捏紧的拳头,万分小心地去探司徒宗诲的脉。
晚星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葵的脸,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一瞬间的放松,她渴望从他的神情里,最直接最快速地得到答案。
看到阿葵皱起的眉舒展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也跟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太好了,他没有死。
她脸上有热流滚滚而过,滴落在胸前衣襟上,灼烫着她的心。
这天坑底下寒凉无比,几个人身上都湿透了,尤其是司徒宗诲,本来就身有奇毒,眼下又受重伤昏迷不醒,这样冻着肯定不行。
方才水里有泡得发黑的树枝,可见附近是能找到柴的。
阿葵把司徒宗诲交给晚星和宝蕴,自己拿着火折子,急急地朝水潭的另一边跑去。
水里“咕嘟咕嘟”地向上涌动,水面上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块,偶尔冰块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只是在这脆响之中,还夹着另一种声音。
低微的,沉闷的,呜咽般的,像成群的鬼怪在呓语。
宝蕴背对着晚星和司徒宗诲,她的手始终不曾离开剑柄,一直警惕地环顾四周,好像怕哪里突然会冒出一个怪东西。
晚星坐在地上,抱住司徒宗诲的头,替他撩开沾在脖子上的湿发。
他一动不动,气息微弱。
晚星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脆弱不堪呢?
她见过恣意的他、懒散的他、毒舌的他、冷静的他,见过随意好说话的他、见过机敏有心计的他,唯独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他。
黑暗中,晚星的手颤抖着,带着她的心跳,轻轻抚上司徒宗诲冰冷的脸。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将手放在他脸上,感觉到他嘴角冒出温热的液体,轻轻替他擦去。
她低下头,把脸贴在司徒宗诲的侧脸上,无限悲切的说:“司徒宗诲,我好像回不去了。”
确切的说,不是她回不去了,而是她的心,带不回去了。
司徒宗诲他没有回答。
远处有一点火光,快速移动过来,越来越近。
是阿葵,他气喘吁吁地抱着干柴跑回来了。
看到晚星的一瞬间,阿葵和宝蕴都愣住了。
晚星将司徒宗诲揽于怀中,手抚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默默地凝视着他,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柔情。
两人都面露错愕,但顷刻间便消失了。
天坑底下寂静无比,除了咕嘟咕嘟的水声,就是柴火燃烧的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有了这一片火光,顿时感觉暖了许多。
阿葵难得的不好意思地对晚星说:“交给我吧,你去烤烤衣服。”
阿葵把司徒宗诲的湿淋淋的外衣脱下来,披上他已经烤得半干的外衣。
晚星从干树枝中挑了几根长一些的,插在地上做了一个简易的架子。
她招呼宝蕴过来烤衣服,宝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晚星又叫了一遍,宝蕴才抬眼看她,似乎是在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几人分别靠在坑底的大石头上,各怀心思,谁都没有说话。
晚星心神不宁的盯着水面发呆。
火光照在不断晃动的水面上,整个水面上漂浮着满满一层闪亮的冰块。
冰块时不时被水顶开,向周围漂散。
过了许久。
一声微弱的咳嗽声,将她的意识拉回天坑。
她手忙脚乱地拽下架子上的衣服穿上,心脏急速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司徒宗诲依然靠在石头上,身体歪向旁边,地上一片暗红的血。
他费力地撑起头,仰头靠回巨石上,缓慢的吐出一口气。
只是简单的转头,他却用尽了全力。
晚星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司徒宗诲看到晚星,眼睛滞缓无力地眨了一下,扯了一下嘴角,虚弱一笑:“无妨。”
他五脏六腑被震伤,嘴里时时涌出鲜血。
他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好在身上被烤得暖乎乎的,他干脆就坐在原地,催动气脉疗伤。
火光把他的影子照在深褐色岩壁上,虽然他头上空无一物,可他的影子上,从头顶缓缓升起一颗黯淡的珠子。
是司徒宗诲的内丹。
晚星记得,司徒宗诲的内丹是一颗洁白光润的珠子。
可现在,它完全失去了光彩。
水面翻腾得更加厉害,冰块似玉石相撞般叮当作响,声音虽然动听却没来由得让人不安。
司徒盘腿坐在地上,头微微低着,双目轻合,手搭在双膝上,呼吸慢慢均匀。
看起来一点疗伤的样子都没有,就像睡着了一样。
晚星不安地在远处注视着他,恐怕自己离得近了会扰乱他真气,又恐怕离得远了他有危险。
看他微微低着头,既担心他昏过去了又不敢上前打扰。
可看向岩壁,她便放下心来。
岩壁上,他周身内力汹涌地冲向头顶的内丹,滔滔不绝,迅猛强劲,内丹在上方不停转动,将所有的内力吸进去。
内丹随着越多的内力涌入变得越来越润泽。
大约过去一个时辰,那颗内丹终于恢复光亮,缓缓沉入司徒宗诲体内。
期间阿葵去捡了四次柴。
每一次回来看到内丹的时候,神色都比之前轻松一些。
司徒宗诲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白还是白,但没有那么透了。
现在他虽然能勉强行走,但走起路来还是摇摇欲坠。
晚星也真正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天坑底下又恢复静谧。
她发现这天坑下的水,简直和她的心同频共振了。
她慌乱,水面就躁动不安。她安心,水面也平静下来。
现在司徒宗诲没有大碍了,她又觉得冰块轻轻地撞击得悦耳。
她当然是知道的,司徒宗诲可以用原身跳下,就不会受伤。
可他选择了把她护在怀里。
她想,也许,司徒宗诲对她也是有一点好感的。
“感动坏了吧?”司徒宗诲慵懒地靠在石头上。
他不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晚星已经抱过了他,不知道她每一分每一秒备受煎熬的心。
他的记忆永远比晚星少了这一段。
也许是心态变了,要是以前,晚星高低得噎他一句,可现在看他竟然不想呛他了呢。
晚星展颜一笑,走到他身边坐下:“嗯,感动到差点就给你上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了。”
宝蕴听到两人说话,起身拉着阿葵去捡柴火。
司徒宗诲呵呵一笑,声音散漫:“心肺复苏大概能猜出意思,人工呼吸是什么?”
她眨了眨含笑的眸子:“你想知道吗?”
晚星:你想得话,我不介意给你演示一遍。
“不想,感觉不是什么好词。”
晚星看着他靠在石头上,试探地轻声问道:“在冰片上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救宝蕴,刚才却救我?”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
“不是有阿葵吗?他会救的。”司徒宗诲没猜到她的心思,“阿葵又不喜欢你,用不着给他留机会。”
他心道:机会当然留给我自己!
“那……”晚星吞吞吐吐道,“万一宝蕴误会你对我有……意呢?”
司徒宗诲奇怪地坐起来:“让她误会我对你有意不好吗,她不就离我远点,或许离阿葵会近一点呢?”
晚星突然恼怒:“不好!”
她气哼哼地想:只是做给宝蕴看吗?你想撇开宝蕴就要拿我当大冤种挡箭牌?
司徒宗诲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忽然低哑暧昧地笑出声。
“你不是对阿葵有意吧?”
他内心苦涩,这下好了,绕了一个圈!
“你滚!我不想和你说话!”
阿葵和宝蕴回来的时候,天坑底还弥漫着一股泛着酸的火药味,明明司徒宗诲受伤的时候事情不是这个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