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再也没有什么轮回
吕一在禅房门外徘徊着，心里正在琢磨这位名声显赫的出家人是否能同意见自己。
他站在不远处的平台上，望着寺庙。那里人潮早已退却，现在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正说着什么。
这才是寺庙该有的样子。
宁静与祥和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卷。寺庙的庭院宽阔而庄重，青石铺成的道路两旁，古老的松柏亭亭玉立，它们的枝叶在空中交错，犹如一首未完的诗篇。
香炉中飘出淡淡的香烟，它们在空气中弥漫，如同寺庙的灵魂在游荡。
在寺庙的一角，一位老僧正在打扫。他动作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岁月里写下的故事。那支扫帚似乎在浅浅雾霾中发光，仿佛被他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
“施主，智参法师今天已经很疲惫了，无法再会客了，抱歉。”那名小和尚跑过来对吕一说道。
“噢。”吕一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放到小和尚手中，双手合十拜了拜他，“师傅，麻烦您把这个东西拿给智参法师看，如果他还是不肯见我，那我立刻就离开，拜托了。”
小和尚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道：“那好吧，我再去一趟。”
吕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
这时突然感觉脚下有些许震动，“嗯？这里有地铁吗？”他不禁这样想着。
不多一会，那名小和尚又朝吕一跑了过来，待站立在他面前，微微施礼，“施主，智参法师同意见你了，你跟我来。”
吕一和小和尚并肩而行，问道：“师傅，还不知道你的法名呢？”
“我叫云觉。”
“云觉师傅，请问智参法师很少见客吗？”
“以前不知道，但自从我来以后，法师就很少见客了。倒是你，今天法师见了你送进去的纸张之后，竟破例要见你。”
“你来多久了？”
“快十二年了。”
两人绕过几间并排的矮房，便来到一处幽静处。
“师傅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云觉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这是一间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屋子，由砖石修砌，如今已很少见了。琉璃瓦当上轻轻坠下的雨水如珍珠似的掉落在地上，那里形成的一个个小小的坑洼足以证明这座房子已经至少经历了百年沧桑。
吕一站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的。
“请进来吧。”一个厚重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
吕一推开门，一股淡雅的檀香气息便扑鼻而来。令他惊讶的是，房间内空空荡荡，竟什么也没有。智参法师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个茶壶两杯茶，跟前又是一张蒲团。
法师此时换了一身青色僧袍，手握念珠，一脸从容地看着他。眼神深邃而明亮，透露出慈悲与智慧。他脸上的皱纹很深，但精神矍铄，身姿挺拔，仿佛有无尽的能量。
“请坐。”法师伸出枯槁的右手，对着吕一说道，“喝茶。”
于是，这一老一少，一僧一俗就，这样坦然相对。
智参看着吕一，点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你来了。”
我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吗？”
“该来的都会来。”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吕一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刚才在讲经会上，是你回答的那句‘知道从何处而来，往何处而去’吧？”
吕一没想到智参先有这一问，更没想到他的耳力如此灵敏，只得承认：“不好意思，是我狂妄了。”
“不，不。”智参摆了摆手，“每个人对正果的理解不同，你回答的很好，但是我现在还想问你，如果你知道了‘你是谁’，那你还是你吗？如果你不知道‘你是谁’，你就不是你了吗？”
吕一皱着眉头，思考着这个禅意十足的哲学问题。
“大师，所谓‘谁’，不过是‘相谁’，所谓相，无外乎就是‘真相’，‘假相’，世上所有的人，皆逃不过这两种相。我的假相，就是这幅叫做吕一的皮囊罢了，而真相，我不知道，这就是我来这里见您的原因。”
智参笑了笑，显得有些激动的样子，声音带着些沙哑，“要是放在一百年前，就凭你这句话，足以证明你是一个有慧根的人。”
一百年前？难道一百年后就不行了？吕一心里这样想着。
这时，地面上又传来了震动，持续得比刚才更久了。吕一不由得正了正身子，只见茶杯里的茶正形成环环波纹。
几秒钟后，震动停止，一切又恢复原状。吕一望着智参，他丝毫未受影响，挺拔地坐在那里。
于是，他又问道：“大师，您在这里修了几十年，修成正果了吗？”
本以为智参会对这个问题一笑而过，可让吕一颇感意外的是，智参竟一口回答他：“我是修不成正果的。”
“为什么？”
“所谓‘正果’，即是修行得道，超脱生死轮回，证得无上涅槃之果。这个‘果’不是指肉身之果，而是指内心境界之提升与超脱。”
吕一似懂非懂，只得厚着脸皮说道：“大师，抱歉，您说得太高深了，我不太明白。”
“噢，我的意思是说，佛家的修行，需超脱生死，才能实现轮回。”
“那您的意思说，您还未超脱生死？”
“不，生死什么的我早就看淡了。”
“那您为何要这么说？”
智参长舒一口气，坦然说道：“因为再也没有什么轮回了。”
那该死的震动又来出现了，这次的强度似乎更高了一点，吕一双手扶住那张茶几，心下难免有些紧张。但智参法师仍心如止水，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地震？”吕一忍不住冒出这个想法。
但这座城市根本不在地震带上，最近的一次4级以上的地震也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而且依照现在的科技手段，至少能提前一分钟预测。
这个震动到底是什么呢？
震动再一次停息，吕一看到智参法师从袖口拿出那张纸——那张30年前的汇款单据，静静地看着。他注意到，智参的双目似乎变得暗淡了些，失去了莲台讲经时凌厉的色彩。
“您知道这个福利院吧？”吕一问他。
智参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您认识一个叫‘吴铭’的么？或者说，你就是吴铭。”
智参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会给福利院捐助那么多钱？”
“这只不过是我的任务罢了。”
“任务？”吕一大惑不解，“谁给你的任务？”
“这不重要了。”
“不！这很重要！”吕一大声反驳他。
“相信我，吕一，这不重要了。”
“为什么？”
智参将身体向前略微倾斜，盯着他的双眼，有些吃力的回答道：“重要的是你。”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