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名字叫艾青
吕一这才看清楚，小花仔的右手是残疾的，胳膊肘前是光秃秃的一片。
雷宇从她手上取下的那副旧义肢的自生长皮肤已经破碎，里面的纳米液也开始流出。从胖子那里买到的义肢虽然是二手的，却是西陵公司生产的最新款，适用于5-10岁的儿童，可以随着肢体的增长而变化，但超过一定的年纪便又要更换。
“小花仔，会有点痛，忍一下噢。”雷宇把义肢对准小花仔的右臂上，然后温柔地对她说。
“嗯。”小花仔用力地点了点头。
“咔擦”一声，义肢的突触插入小花仔的胳膊上，吕一注意到，在义肢手腕处有一块小小的红点正在闪烁，这是纳米机器人正在进行生物匹配。
过了好一会，那个红点仍然没有变化，雷宇说：“小花仔，你动一下手指。”
小花仔仿佛使了很大的劲，然后摇摇头，一副委屈的模样说：“动不了。”
“他妈的，死胖子拿个烂货给我。”雷宇有些着急，破口骂道。
吕一上前握着小花仔的义肢端详了一下，然后问雷宇：“你那副指键器和主机还在吗？”
“在啊，干嘛？”说着，便从一个杂乱的抽屉里拿出指键器递给他。
吕一将数据线端夹扣在义肢的拇指上，然后信息框就弹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中。吕一认认真真的看着那些绿色的代码犹如初生蝌蚪一般地游离，而那些dna螺旋数据也在生物图层下呈可视化展开。
“嗯，这里……和这里……”吕一自言自语道，然后双手戴起指键器，在信息框前不停地飞舞着手指。
雷宇似懂非懂地看着信息框，那上面浮现出来的庞大数据，正迅速的分离、重组……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只见那个红点先是迅速的闪了三下，然后变绿，接着便熄灭。那副义肢随即跟随小花仔断臂处的轮廓开始自动作出外形调整，到最后和整条胳膊融为一体。
“小花仔，你再试试。”吕一鼓励她。
只见小花仔的手指头慢慢张开，聚拢，翻转。
“小花仔，比个一。”雷宇兴奋地说道。
小花仔便比了个“一”。
“比个四！”
小花仔便又比了个“四”。
“太好啦太好啦！小花仔你又有手啦！”雷宇双手抱起小花仔在屋里跳来跳去，其他的几个小孩也用力地鼓着掌。一瞬间，“咯咯咯”的笑声回响在这栋破旧的建筑里，久久都没有平息。
孩子们围在一起，开心的分享吕一带来的美食，小花仔还在那里自豪的向其他小伙伴展示她的“新手”。
“吕幺，你那三千块钱，我一定会还你的。”雷宇走过来对他说。
“好啊，我等着你还钱。”吕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他们就这样站在这栋破烂建筑的阳台上。吕一左脚踏在金属栏杆上，拿出一支“大角星”香烟点燃。
此时正值傍晚日落时分，从空中俯视这个城市，这里就像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远处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厦从上到下延伸，数不清的无重力车正穿梭在其中，也不知道开向哪里。绚丽多彩的天空全息广告也开始工作，将这城市装点得更加妖娆。
吕一还不知道，他和雷宇的命运已经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
这几天吕一似乎将安九的提醒完全抛在脑后，他毫不在意是不是有人在监视他，他向来不是一个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发愁的人。
他甚至有些恍惚，前些天的经历是不是他的臆想。
今天吕一睡了个懒觉，等到阳光照射到他的脸上这才起床。他打开阳台的门，站在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在极了。因为今天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节日——端午节到了，也意味着他可以连休三天的假期！
和他一样感觉到愉快的还有路上的行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悦。
当然了，更令他们感到兴奋的还有这个城市最盛大的活动——赛龙舟。政府这几天已经将规划好的竞技路线公布出来，并且反复在各处的全息告示板上播放。
虽然如今的赛龙舟已经不是在江河里举行，而是使用特制的无重力龙舟悬浮于空中翱翔，但这项缘起于两千多年前的纪念活动，如今仍然是这个国家最受欢迎的仪式。
好多民间队伍都已经把自家的龙舟拖了出来，准备和那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赛者们一较高下。虽然大多数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去凑凑热闹，真正能够在比赛夺魁的还是那些由各大公司出资赞助的巨型龙舟，但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吕一和雷宇约瞭望台见面。
这里是位于十几栋摩天大楼的拐角处，犬牙交错着数不清的过道与平台，密密麻麻的有一百五十多层楼。
由于地处在龙舟队伍必经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想占据一个好位置。吕一到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吕幺！吕幺！这里！”雷宇在人群之中使劲跳着向他挥舞着手臂，看来他抢到一个好位置。
吕一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你能不能别叫我吕幺？太难听了。”
雷宇一脸不屑，指着不远处一个警示牌，说：“那你读那上面的数字。”
“幺幺零。”吕一望着警示牌上的报警电话，不自觉地顺口就读了出来。他瞬间就知道又上了当，也不想再说什么，只对雷宇翻了个白眼。
吕一双手搭在栏杆上，俯身向望下去，两侧数百米高的距离密密麻麻的全是人，有的挥舞着旗帜，有的放着烟花，十数名巡逻警骑着无重力摩托正在维持秩序。
龙舟比赛还没开始，这里就已经是锣鼓震天，盛况空前。
“女士们先生们，第七十六届环城龙舟大赛即将开始，敬请期待。”主持人的声音从安放在各处的扬声器里传出。
巨大的全息显示屏也已发来了起点位置的影像，数以百计大小不一的龙舟已经悬浮在半空之中，只待一声令响。
“5、4、3、2、1，开始！”数十万市民跟着计时器倒数。
啪啪啪！
无数烟花在天空中骤然绽放，璀璨了整个天际，流星般的火花从天空直落下来，把整个城市照耀得五彩缤纷！
悬浮在空中的龙舟就像一支支离弦的箭，脱离了重力场的束缚。
船手们手持船桨，迅速地朝前方“划”去。这是一种特制的桨，靠着船手们的划动，能持续不断地给船体注入动能。
一时之间，欢呼声震耳欲聋，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到处都是旌旗扬扬，彩带飘飘。
雷宇兴奋的趴在栏杆上，探出大半个身子。
“你不要命啦！”
吕一赶紧拉住雷宇不让他掉下去。
这里是整个赛程的第一个弯道，所以很快他们便看到了龙舟队伍朝他们快速飞驶过来，鸣鼓的声音已经能够清楚地听到。
果然，第一个引入眼帘的便是那艘长达七八十米的华丽龙舟，船手们身着统一的队服正喊着号子向这边驶来。没过一会，后面便出现数百艘其他的大小不一的船，正浩浩荡荡地追赶着。
“你看。”雷宇向远方一指。
只见行驶在后半段的一艘小型龙舟左摇右晃，一会向附身下沉，一会又和其他船只擦碰，明显是个生手。
“这种技术还敢来参加比赛啊。”雷宇大笑着说。
“不对，你看，它向咱们这边冲过来了！”旁边一人大喊道。
“真的，它冲过来了！快散开！散开！”又有一人大声喊着。
那艘船果然偏偏倒倒地向瞭望台这边冲了过来，吕一马上拉着雷宇就往外面跑，只是慌乱的人群实在太多，他们根本跑不了几步。
嘭！嘭！
那艘龙舟的船舷蹭在平台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每个人都惊慌失措的往里面躲让，生怕一不小心被挤到护栏外面去。那可是几百米的高度啊，万一真掉下去还有命活吗？
吕一进不得，又退不得，正有些着急。突然觉得后衣领被人一把抓住往后扯，他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了过去。
雷宇见状，大喊一声“吕一”，居然跳过去一把抱住吕一的一只脚！他们两人就这样悬在龙舟上，让人看了不禁捏一把汗。
好在那艘龙舟迅速回到航道之上，船身不再摇摆，那只抓住吕一的大手一使劲，他的身体便被提了上去，雷宇也爬到船上吓个半死。
吕一躺在船上，心有余悸，雷宇也在一旁大口喘着气。
“你们他妈的想杀人吗？”雷宇站起身来，指着那人破口大骂。
吕一这时也已撑起身子背靠在船舷，看着眼前这名高大的船手正冲他露出抱歉的笑容。
“真是抱歉，本来想用更好的方式跟你见面，可时间紧急，只好对你说声抱歉啦。”一个女孩的声音从船后传来。
吕一望过去，只见一个高挑的女孩穿着一身黄色的传统服装，正手扶着船舵，笑嘻嘻的望着他。
“安九？”吕一惊呼道，这不正是那个安九是谁。。
“你认识她？”雷宇问他。
那个女孩向那个高个子男人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接过船舵。
“我不是安九，”她走过来蹲在吕一面前，眨着眼睛对他说道，“我的名字叫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