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让一切归零
一个人沉默得久了，难免也有想放下孤寂的时候。就像遇到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与他人分享这份愉悦便会加倍。
太山嵇此时就很愉悦，他竟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鼎是从哪里来的。”太山嵇终于回答了姜扶犁的问题。
“你不知道？”
太山嵇摇摇头。
“那是谁将鼎‘放到’这里的？”
太山嵇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充满憧憬似的说道：“是神。”
姜扶犁却大惑不解：“神？”
“是的，”太山嵇稍微停顿了一下，“是我的神。”
“那……你见过你的‘神’吗？”姜扶犁问道。
他像是在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指着在不远处放置着的青州鼎——他们正朝它走过去，缓缓地说道：“我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见到他们。”
“什么？你没见过他们？”
太山嵇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们看到我这个样子，都认为我不过是一个妖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人。”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我也需要吃饭，睡觉，休息。我也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
“那你……”姜扶犁不知道该如何问。
他语气有些激动：“很多年前，一次不可思议的契机，让我和‘神’有了联系。他们赋予我智慧，让我替他们寻鼎。他们又赐予我这副身体，让我可以减缓衰老的速度，更好地侍奉他们！”然后转过头对姜扶犁说：“你应该已经发现你比我衰老的更快了，你相信吗？我都三百三十六岁了！”他似乎有些自豪。
“三百三十六岁？”姜扶犁不敢相信。
“当我获得这样的能力后，便按照神的指示，去完成他们所交代的任务。本来，只要时间足够久，即使寻遍九州，我总能找到那些鼎的。”
“那为何还要大张旗鼓的动用这么多役夫？”
“是神要求的，他们给了期限，三百年。”
“为什么期限要定在三百年？”
“不知道，神只说，在这个时间点前必须要把九个鼎找到，并且送到相应的位置。”
“那为什么直到这二三十年才开始组织人力开始寻鼎？”
“因为当时的这片大陆上还是部落纷杂、势力众多，根本就没有可能出现一个有能力统一大陆的部族。其次，我花了很多年，根据神提供的线索和信息，绘制了一幅九鼎可能存在位置的舆图。接着，就是物色人选而已。”
“为什么不选伊耆？”
“少昊也问过这个问题，其实你应该想的到答案吧？”
姜扶犁点点头，他知道，和少昊相比，伊耆性格仁慈，待人宽厚，他完不成太山嵇的计划。
他们站在鼎下，太山嵇闭着眼睛，嘴里念出几个奇怪的词，只见那鼎身一侧忽然打开一道门，在他们面前浮现出一张踏板似的装置，姜扶犁跟着太山嵇进入鼎心。
这里本是一片漆黑，缓缓地出现了光亮，接着便是星空，星辰点缀着这片黑。姜扶犁感到一丝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他在“空无”里看到的景象吗？
太山嵇望着这无垠的宇宙，目不转睛，似乎在默默地阅读着这无尽的奥秘和真相。
“永恒即将降临，我们都是这伟大时刻见证者，哈哈哈。”太山嵇大声的喊着，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
一个透明气泡似的物体慢慢浮现在他们中间，姜扶犁有些好奇的望着。只见那气泡中心有一块类似齿轮状的物体，中间有一个小孔。太山嵇从管怀里拿出一只五寸左右的棍状金属。“让我们来见证神迹吧！”太山嵇说道，然后将那根金属穿过那个齿轮状的物体。
“这是什么？”姜扶犁问他。
“你能想得到吗？这竟是无穷能量的源泉。”太山嵇回答，“神叫它‘干戚’。”只见干戚合二为一，开始自动调整姿势，金属棍笔直挺立，那齿轮开始旋转。
鼎的内壁开始变得透明，他们就像悬浮在半空中似的，周围的一切都毫无遮拦的呈现在眼前。姜扶犁感受到，他们正在上升，周围的景色迅速在视野里变小。
轰隆隆……轰隆隆……只见干戚越转越快。
鼎静止在云层之上时，天空开始变得有些异样。
“接着会发生什么？”姜扶犁问道。
“我也不清楚，”太山嵇摇了摇头，“但我知道，新世界将会到来。”
突然，伴随着一声巨响，从他们的顶部射出一道强烈的光线，像是一根无限长的锁链，连接着宇宙和大地。姜扶犁惊讶的发现，在离他们不知道有多远的地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八道光柱射向天空。
那是其他八个鼎发出的光芒。
天空似乎被这九道光线击穿！在触碰到天际的一瞬间，云层逐渐消逝，似乎在那里撕开了一条口子。随着那光线的注入，那道口子越来越大，并迅速向其他的光线聚拢过去。
太山嵇忍不住向前奔走几步，然后跪了下去，他伸出双手，大声呼喊：“神啊，神啊！我是您忠实的奴仆，请您降临吧！”
天空那道口子犹如蜿蜒的巨龙，迅速变化着，它的身躯翻滚，发出洪钟般的咆哮。渐渐地，一道绿光从那道口子渗出，把那道裂缝撑得更加宽广。
“看呐！看呐！神就要降临了！”太山嵇转过头来，兴奋地对姜扶犁说道！可他的眼光瞬间定住了。只见姜扶犁悄然无声的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正在飞速运行的干戚。
“你要做什么？”太山嵇喊叫道。
“太山嵇，你真的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需要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只需要知道神能降临！”
“你想过没有，假如真像你所说，你的神有着无穷的力量，斗转星移的本事，为何还要让你替他完成这个计划？他们为什么不亲自来？”
“神自有他的道理。”
“不，不是的，我猜想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使他们无法来到这里。”
“你凭什么这么猜测？”
“你教给我的那个“推算”的技能，记得吗？我曾不止百次千次的去推测你的计划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你竟然用神的技能来质疑神？”
“如果只凭我一介凡人的智慧，又怎么可能走到这里来？”
“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神’所限定的时间是三百年，时间到了，会发生什么呢？有一天我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去查查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于是我趁着找寻目标位置的机会，查询了大量古籍，又走遍了几乎所有的历史文献馆，终于发现了一个几乎类似于‘神迹’的事件。”
“什么事件。”
“九星连珠。”
“九星连珠？”
“是的，我发现，每隔三百年的时间，包括我们这个世界在内的九颗行星会以太阳为中心，连成一条直线。这时候，这九颗行星就像一条坚不可摧的巨手，它的能量足以将万物撕得粉碎！”
话说之间，只见那条裂缝张开的面积已经似乎盖住了半边天空。
“那又怎样？这便是你推算出的结果？”
“不！”姜扶犁摇了摇头，说道，“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推算出精确的结果。但是，我曾在脑海里推算过无数种可能的影响范围，但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是什么？”
“毁灭！我们的这个世界将毁灭！”
太山嵇即刻愣在原地，说：“不！不可能的，神启示过我，他们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给这个世界带来永恒！”
“醒醒吧！”姜扶犁吼道，“你仔细想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才是永恒！”
“是……”太山嵇似乎一下就想到了。
“是的，没错。其实以你的智慧，只要认认真真的去思考，一定会得出和我一样的答案，但是，你太过于执着于你的‘神’了，丝毫不怀疑他们这个计划的目的。而你自从得到那看似永生的躯体后，更是坚定了你的信仰，”
姜扶犁最后大声的喊道，“虽然我不可能推测得出他们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降临’，更不可能见到你的‘神’。但是，我很肯定，真正能够永恒的，只有死亡！”
“不！你这是强词夺理！”
“你看看你的双手，摸摸你的皮肤，你说‘神’赐予了你永生，可是，这世上能有永生吗？一旦他们降临，你，我，这世界，这天地还会存在吗？”
“闭嘴！”太山嵇大喊一声，朝姜扶犁扑了过去。只是眨眼之间，他的双手已经摁住了姜扶犁的双肩。“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都是在假意附和。”
“不，我不是假意，我的的确确在帮你……帮你的‘神’去寻找目标地址，也踏寻每个鼎可能的地点，那是因为，我一定要亲眼看见它们！”他一只手指向天空，“你看，那还是这个世界吗？”
太山嵇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天空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星月也变得扭曲，世间万物似乎都被那个裂缝所吸引过去。而从那个裂缝之中，似乎也开始‘流淌’出晶体一样的物质，并迅速占领星月消失的地方。
“这……这是……”太山嵇大骇，他转过头，却看到姜扶犁左手拿出一颗圆形金属球，“你想干什么？”
“我不能让你的‘神’降临。”
“你疯了！你想炸毁这里？你这样做才是毁了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不，不会的，生命自有其法，人类绝不会因此而消亡。”
“为了免于世界毁灭而去毁灭它？历史再也不会有人记得。”太山嵇欲伸手去夺那个金属球。
“不，你又错了，只有岁月才是永恒的，我要为了这个世界留下希望……”
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半空中出现，它发出的能量波迅速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好似万道金光，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安静无比。紧接着，大地在颤抖，空气在咆哮，那些已经从裂缝之中‘流淌’出来的物质又迅速被吸收回去，那条怒吼的巨龙般的裂缝逐渐蜷缩起身子，九道光线依次熄灭……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宇宙的光芒，像一只蝴蝶，拍打着绚丽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