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这种是仙子的丫鬟
七绝楼里有偷盗的,暗杀的,是江湖有名的门派,有绝色的美人,媚骨天成,令人心驰神往。
十二月是沈婳最可亲的人儿,她颇有佳人的风采,蛾眉轻扫,皓齿明眸,一颦一笑一步皆是万千风姿绰约。
她细柳的腰,流转的眼波,殷红的唇,会引的一片狂风浪蝶痴痴不休,她是花中妖,月下,仙,若是沉沦便只能跌落深渊。
沈婳懂得什么是万种风情,每当瞧着十二月在花街中跳舞的时候,她就知晓,十二月最适合这纸醉金迷。
“赏春嘉事皆虚幻,哪管它喜乐年华,平生自在风流意,莫失金杯对小酌……锦衣衣裘,露华浓……千载留名的人儿今朝落归处……”
那华丽的尾音忽的一转,“女儿娇,藕臂拦,面上几多绯红绽,原是得了郎君相见欢,来作那水中鸳鸯鸟儿紧紧缠,莫羡耳边喃喃情意淡。”
“敢问十二娘,今宵几千金才肯随,让在下来个金屋藏娇的好事。”端着玉白短杯的郎君冲着她喊。
“金屋藏娇?”
她笑了笑,“莫说千金,今儿个郎君若是肯为奴家穿一次这绣花鞋,奴家便甘愿为郎君洗手作羹汤。”
风月场上,不过调笑之语罢了,也无人说她十二月痴心妄想,毕竟皆是心知肚明。
沈婳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牛乳,长生果混着白玉樱桃的滋味格外的清甜,她看着一舞作罢,靠着倚栏微喘的美人,露齿一笑,“十二月,我想入名谱,你帮帮我可好?”
“你若是自小好好练功,又怎会落得如此?要入那劳什子名谱只有两条路……”十二月大红的胭脂晕染开来,当得美艳动人。
“一是杀了名谱上的一人,顶替上去,二是去找门主接一个锦字任务,若是成功了自然上了名谱。”
沈婳自幼便在楼中,可她武功平平,未曾入名谱。
沈婳咬碎了口中的长生果,一股酸涩之感霎时在舌尖流窜,“那我还是去接任务吧……”
名谱上的人她一个也动不了,三脚猫的功夫凑上去顶多是自寻死路。
锦字任务的意味着抵押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一个任务,若是成了一步登天,若是败了,那就是前功尽弃,不过她心存侥幸,楼主必定是舍不得杀她的。
夜色已深。
那高墙之上出现了一抹极为亮眼的颜色,沈婳坐在墙上晃着腿儿,眉眼弯弯,却挡不住那股子狡黠。
她手中还拿着半个未吃完的白面馒头,当她刚爬上这家的墙时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趴在院子里一抽一抽的,小声呜咽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沈婳可记得这小郎君白日里的风采耀人,她在街上不过是吃了一碗面,便瞧见一个白衣男童。
白衣绣袍的男童眉目清隽,那双略带稚气的双眸氤氲着些许的雾气,他坐在轻纱帐的马车中,端端正正的好不稳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轻声道,“小儿罢了。”
她恍惚记得,楼中锦字任务中便有这小童的画像,恐怕是命不久矣。
没曾想到她夜里只不过随便一爬,又看到了那小郎,小声道,“啧啧。”
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趣味。
良久,还是有细微的呜咽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楚。
沈婳从手中的半个白面馒头上揪下一团,朝那小身子打去口中还道,“再哭眼皮儿就真成肿核桃了。”
呜咽声戛然而止,姜桓之忽地一抬头,就看到了墙头上笑的好生灿烂的姜婳。
他急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端起架子,“是谁?”
沈婳见着那张白皙清秀的脸蛋儿上纵横交错着泪痕,眼角也还是红红的,却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
心头没由来的一软,开口道,“我是天上的仙子,见你这细伢子哭的好生悲惨,方才偷偷摸摸的下凡看上一看。”
姜桓之小手插腰道,“不要见我幼小,就想哄骗我,天上的仙子都是倾国倾城之姿,你这般的最多是仙子的丫鬟。”
丫鬟?
她七分姿色,一双眸子都圆润的恰到好处,灵动却不算精致,可那笑起来的梨涡甚是惑人,满是陈年佳酿的醇厚,不说美的过目难忘,好歹也是小家碧玉。
沈婳差点气笑了,手中一使劲儿白面馒头生生被捏成了几瓣,安慰自己道,“不过就是个小孩……不气…不气…”
她清了清嗓子,“你若是不信,看本仙子给你变幻法术。”
她从怀中拿掏出一条鹅黄色的手帕,然后往上面轻轻吹了一口气,一摊开手却见飞出几只萤火虫,一闪一闪的。
姜桓之骨子里还是存些小孩子的天性,这才半信半疑,“当真仙子?”
“如假包换。”沈婳挑眉。
当即毫无形象的从墙上跳了下去,“你这小儿既然知道我是仙子了,可知晓孝敬仙子?”
姜桓之过的眼角依旧是红红的,那长长的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儿,让人想起买花女篮子中带着露珠儿的杏花,好不惹人。
他吸了吸气,“仙子阿姐定当看不上这凡间的俗物,孝敬岂不是玷污的仙子阿姐。”
这小儿生的也太无趣了,沈婳不由的撇嘴。
思罢,又是一笑,一口白牙晃眼极了,“无妨。”
又想起怀中还有几颗松子糖,掏了出来,“小儿快尝尝,这可是凡间没有的好滋味。”
姜家对姜桓之的管束颇严,这些本该是零嘴儿的东西他一样也未曾瞧过,盯着沈婳的眼睛看了良久,才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真甜……”弯起的眸子中氤氲这淡淡的水光,让人不禁的想起江南的烟雨。
他冲着沈婳一笑,“谢谢仙子阿姐,我从未吃过这个。”
沈婳眸色微闪,“以后多带点给你。”恐怕下次只能烧给你了。
姜桓之忽然觉得眼前的仙子笑得有些狰狞,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时不时的沈婳会再寻些细伢子的玩意儿,像什么果脯糖人儿之类的,藏在袖子里,趁姜桓之不注意的时候掏出来。
看着那粉雕玉琢的人儿故作老成的面上出现一抹惊喜的神态,沈婳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了。
这日她又坐在高墙之上,晃荡着双腿,托腮望向院子中的人儿,“小祖宗你可歇会儿吧,我来了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无趣极了。”
姜桓之翻书的小手一顿,长长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却还是没有开口。
“喂,细伢子我刚从街上寻到一串糖葫芦,又酸又粘牙,你保准欢喜。”姜婳笑眯眯的从袖中拿出那串糖葫芦。
“不要唤我细伢子。”姜桓之放下手中的书册,气鼓鼓的模样惹人至极。
倒也没有去纠结他为什么会喜欢那又酸又粘牙的糖葫芦。
沈婳赶紧妥协,“好好,姜小儿我不唤你细伢子了。”
她近来都靠他养活,随便一件瓷器画作拿出去都够她吃食玩乐了。
姜桓之虽年纪不大,但早慧,寻常见着的都是些娉娉袅袅的贵女。
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翻墙偷盗之事简直像信手拈来,心底又有几分小孩心思,对沈婳厌不起来,让她得寸进尺,越来越没有规。
蓦地像是想到什么,他轻轻一笑,眸子微弯。
沈婳见他笑了忍不住捏了捏他松软的脸颊,“姜小儿你这皮囊生的极好,长大了怕要是勾的那些小娘子肝肠寸断哟……”
话罢还不停的咂嘴,“不得了……不得了……”
姜桓之面上微红,“阿姐打趣我。”
这细伢子生的又好,又有礼貌,一来二去沈婳都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刺杀这个小仙童似的人物,只是托着腮呆呆地望着他。
沈婳向来都不靠谱,任务完成的乱七八糟,每次都要有人帮她善后,这次来清河就是为了寻找玉髓芝,这么多日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但她也不急。
她性子跳脱,成日待在楼中又无事可做,就接了些无伤大雅的任务练练手,像是帮忙传传信,找些什么东西。
姜桓之将糖葫芦放在一边,又拿起一本医书端坐着看的认真。
沈婳这才发现,小小的庭院里种满了各种药材,还有晾晒干的,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她看到一株开着淡紫色花朵的药草,顿时来了兴致,想要伸手去摘,却被姜桓之制止住了。
“有毒,不要去碰。”
沈婳急忙缩回手,“你这小孩,种毒草干嘛?”
姜桓之一脸无辜,“这园子里都是毒药。”
然后一一指着它们,满是认真,“这是牵机,这是钩吻,这是颠茄……阿姐若是不小心碰了,可能会中毒而亡。”
想她在七绝楼中,也遇到过一个疯子,名谱排行第三的天仙子,成天摆弄毒草毒花。
曾经就是因为她不小心踩到他种的一株花,就被下了毒,腿直接肿了一个月,好家伙,连路都没法走。
沈婳看着他,顿时有了一种玉面观音的感觉,惹不得惹不得,这小孩长大了还得了,谈笑间要把人给毒死。
于是安静了下来,不再去随意乱动,乖乖地坐在旁边,怕一不小心就中毒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