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大朝见斗嘴拉仇恨
姚黄这顿午膳吃得比平时慢，不是嫌菜咸了，就是嫌有她不爱吃的，唬得外头廊下候着的领膳太监直冒冷汗。
四海来回进出传话，回回都把曹思源晾在一边。
待用罢饭，姚黄重回东边屋里歇息，慢慢地吃着茶，方让人去请曹思源。
“曹姐姐一向有准头，怎得这回挑了这时候过来。”
姚黄懒怠跟她多废话，你既做得出来，那就别怪我给你添堵。
自晋妃位后，她说话做事再不用看人脸色，一时忽然共情了贵妃柴轻月的耿直，原来那不是性格使然，而是有了底气。
曹思源福了个礼，虽然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到了姚黄跟前，她还保持着一贯的谦卑，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娘娘传召，妾本该即刻就来，偏临出门前公主身子不适，不得已妾只得先看顾公主……还望娘娘见谅。”
曹思源的敷衍张口就来，姚黄呷一口茶，瞥云香一眼，心照不宣。
“曹姐姐辛苦了，娴妃娘娘镇日忙着操持殿选，顾不上公主也是有的，好在册封在即，再难料理的也料理完了。”
曹氏眸中闪过一丝尴尬，她深知姚黄打嘴仗的功力，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因说：“不知娘娘召妾来有何吩咐。”
“这话就见外了，难不成非得有事才能找你不成？”姚黄放下建盏，又道，“早起是有桩要事的，偏我近来忘性大，这一会子倒想不起来了。”
“……”
“那你先回，改明儿我想起来了再传你。”姚黄一摆手，径自起身往内室走，边道，“我这困劲儿又上来了，曹姐姐请自便罢。”
待曹思源黑着脸退出去，招儿伺候姚黄歇晌，她一壁铺床，一壁问：“主子昨儿让云香姐姐请曹贵人，怎么今儿又变了。”
“奴婢分明是一大早去请的，她倒好，故意挑用膳的当口来，”云香放下帐上铜钩，不忿道，“瞧那做派，竟像是主子逼迫她一般。”
“主子敲打敲打她也好。”招儿努嘴。
姚黄牵出个笑，因说：“傻丫头！我原没扯谎，昨儿确实是有事要找她，眼下浑忘了也是实话……”
她翻了个身，曹思源向来敏感，此番难免误会，既然这样索性错有错着，只当是有意敲打，但看其下一步如何应对。
疑心易生暗鬼，这一招还是和荣嫔学的，没想到这么快又用上了。
殿选很快出了结果，这一届果然不同凡响。
陈宝珠与徐知宜封了贵人，位份最高，另三人中，只有佥都御史姜坤之女姜兰封了常在，余下苏州通判齐恽之女齐黄、开阳书院掌院王仲叔孙女王明玉是答应。
杨后拟定好新人的宫房住所，又体恤娴妃理事不久，也便遣人送去她处，让李雁栖看完后再拿给敏妃瞧一瞧。
姚黄收到册子，发现其中有改动的几处，一是王明玉从长春宫换到了咸福宫，二是齐黄由承乾宫挪到了翊坤宫。
娴妃心思的昭然若揭，第一处姚黄并不意外，王明玉与王怀玉皆属王家玉字辈的，让这二人共处一宫只怕是要给宜贵妃添堵。
至于第二处，难为娴妃先下手为强，齐黄的爹是苏州通判，算是曹宪忠下属，刻意调开二人，也是不想让其抱团之故。
姚黄想到四海曾说那齐氏的爹迂腐又耿直，李雁栖这样做，摆明是恶心自己，谁不知道姚谦也是这么个货色。
“把后院东偏殿拾掇出来罢。”姚黄道。
又过了几日，新人正式册封，众姝齐聚景仁宫，乃是阖宫朝见的大日子。
除了荣嫔仍在禁足中，其余人等均郑重出席。
这回的例会位次有了不少改变。
左首自第一位起，依次是宜贵妃余允蝉、敏妃姚黄、恪嫔刘氏、贵人曹氏、瑞常在王怀玉；右首顺序是贵妃柴轻月、娴妃李雁栖、贵人江绾、贵人林燕初以及答应白氏。
新册封的五位新人由陈宝珠与徐知宜领头，三跪九叩大礼正式觐见皇后。
杨后率先发表迎新讲话，她一贯温婉贤淑，众人如沐春风，紧绷的神经也渐次放松下来。
陈宝珠眼尖，咧开嘴朝斜对面的姚黄挤眉弄眼，想吸引她注意。
姚黄有些犯困，睁着眼睛放空，全然没留意陈宝珠的举动。
想是贵妃离得近，将陈宝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冷哼道：“你是谁家的举止如此轻浮，竟也配选进宫来。”
“回贵妃娘娘，我是贵人陈氏，我父亲是热河副都统。”陈宝珠傲娇一抬颔。
“原来是你，那就不奇怪了，”柴轻月拨弄着护甲，哂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陈贵人在家时就敢窥伺天颜，往后还不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呢。”
“你说是吧，敏妃。”柴轻月补了一句。
姚黄心下纳罕，这行宫琐事贵妃如何知晓，她瞥了一眼陈宝珠，又望向柴轻月，莞尔一笑：“陈贵人是有福气的，才入宫就能得贵妃娘娘亲自调教。”
“敏妃娘娘说错了，我住在永寿宫，且用不着长春宫的贵妃费心呢。”陈宝珠不改大小姐本色，丝毫不顾姚黄刻意回护她的一番心意。
“放肆！谁许你跟本宫这样说话！”柴轻月怒目而视，攥拳一捶扶手，喝道：“来人！带下去打四十手板！”
“你敢！皇后娘娘尚未发话，你凭什么打我！”
陈宝珠此言一出，众人震惊，齐齐向她望去。
七年了，阖宫从未出现敢直怼贵妃的人，这陈宝珠果然别具一格。
柴轻月一愣，她也意外陈氏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嗳呦呦，我们不就去了趟热河，贵妃妹妹这气性儿越发大了。”
余允蝉担心杨后身子，适时出来打圆场，因说：“我们知道你关心皇后娘娘，她一个新来的哪里明白，不知者不怪，你何必与她置气……”
余允蝉顺道给姚黄使了个眼色，姚黄会意。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头，一手掩着，另一手悄悄向陈宝珠摆了摆，又轻轻努了努嘴，示意其不要再轻举妄动。
许是借宿陈家培养的少许默契，陈宝珠虽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好歹没再开口激怒贵妃。
“她既是正经妃嫔，改明儿见了皇上也这般撒泼不成！”
“陈贵人年纪小，不知事，慢慢教便是，何须疾言厉色。”恪嫔也劝。
见状，柴轻月唇角勾起个弧度，眼风淡淡扫过，未发一言。
见贵妃松口，余允蝉借机提议道：“既要说话，不如先让诸位妹妹坐下罢。”
五人顺势又一礼告座，现场气氛勉强恢复正常。
“真真苏州出美人，前有曹贵人，今儿又来了个齐答应……”余允蝉打趣。
齐黄起身蹲了个礼，羞赧道：“宜贵妃娘娘谬赞了，齐黄无才无德，自当向各位姐姐们讨教。”
“这才是有家教的……”柴轻月幽幽道。
“齐答应的名字挺特别的……”娴妃李雁栖突然开口。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齐黄更是面上窘迫，不知所措立在原地。
姚黄咂摸出况味，浅睇李雁栖一目，垂眸盯着裙摆上的花纹，装傻。
“娴妃娘娘说的很是，只是齐答应闺名犯了敏妃的‘黄’，原是要改的。”林燕初附和，凡是涉及到礼仪宫规的，她总比旁人敏感。
“改个什么好呢？”江绾与人一唱一和。
林燕初抿唇轻笑，乃道：“她既犯了敏妃的讳，必得敏妃姐姐赐名才算体面。”
齐黄到底是新人，尚不习惯喜怒不形于色，一听要改闺名，心中不是滋味，脸上登时就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待听得让姚黄赐名，她委屈巴巴望过去求助。
姚黄既不抬头，也不接话，仿若入定一般，干晾着林燕初与江绾。
江绾倒向李雁栖是端午时就挑明了的，只是不知林燕初何时竟也投靠了娴妃。
二人做戏，打定主意要撺掇齐黄先恨上姚黄了。
因姚黄并不回应，气氛陡然尴尬，林燕初面上讪讪的，她轻怼江绾手肘，眼皮一挑示意人开口，江绾充耳不闻。
白海棠捕捉到微末，她想拉踩江氏已久，遂阴阳道：“人家正主都没发话，偏你俩猴急，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自打给贬成答应，除过头一日的憋屈与惶恐，白海棠想开了便觉轻松不少。
她是半路主子，见惯宫内逢迎，心理素质也被锻炼的异常强大，如今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话更肆无忌惮起来。
众人会意，哄堂大笑。
姚黄知时机已到，方慢悠悠环顾四周，因说：“既要六宫和睦，哪有给人下马威的道理，没得让诸位新妹妹觉着老姐姐们不慈祥呢……”
好一个新老交替。
曹思源始终垂眸沉默，直到姚黄开口，她才悄悄提眸。
娴妃惯会撩拨，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点燃了江林，只可惜二人是炮灰，不曾目睹敏妃开大怒怼娴妃的高光时刻。
她太喜欢看敏妃怼人，心中竟有了几分期待。
“林贵人，亏你那日还说要在皇后娘娘跟前侍疾，不想竟是哄人哩，娘娘才说要和和气气的，你竟一点没往心里记，反倒揪住个无关痛痒的吓唬她，这便是不忠。”
“自古有奴才避讳主子的，她虽是个答应，位份上不如你尊贵，到底也是姊妹，何来避讳一说。你既说到要避讳，那就是将她视作奴婢，从未以真心待她，这边便是不义。”
“我可有哪点冤了你不曾？”姚黄挑眉斜睨林燕初。
齐氏乖觉，抢上前把手一逼，蹲了个礼，“多谢敏妃娘娘。”
姚黄笑睇她：“既是从属‘黄’字辈，我和该与你有缘！”
“还得多谢娴妃娘娘，特意把齐答应换进翊坤宫。”
她今日才明白李雁栖为何挪换齐氏，原来预备借避讳这事拉仇恨。
目光交接，李雁栖眼神飘忽，姚黄抬颔，坦然注视着她，面上笑意渐次冷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