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新官至示弱为拉拢
咸福宫外头院子里跪了一地人,赵渊正立在廊子下头,顾寅躬身站在一侧,时不时往里头盼看,算着得适时开口提醒里头一声。
余允蝉随姚黄目光往外瞧,也瞅见皇帝身形倒映在竹帘上,招手示意她,一壁与人前头迎驾,一壁亲自挑帘迎皇帝进门。
“请主子爷安!奴才失察,这大日头的劳您在外头候着,奴才该死……”余允蝉紧着矮身蹲了个礼。
姚黄紧随其后跪迎。
“朕来瞧瞧你,”赵渊搀余允蝉起身,随手一挥叫起众人往稍间行,笑道,“你们说甚笑的,朕在外头都听见了。”
姚黄见余允蝉使眼色,因说:“回皇上,宜妃娘娘嘱咐妾要喜怒不形于色,妾正练呢……”
赵渊眼风扫过二人,颔首笑道:“还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自有宫婢添茶置果盘上来,姚黄让出西面座位,山青搬来鼓凳置于下首处,一时归坐。
姚黄向来有眼色,方才忖宜妃话头,皇帝兴之所至而来,恐有事相商,再者万一俩人想说点体己话,自己杵在跟前不合时宜,宜妃为人圆滑,断不会主动撵她走,她可不想当电灯泡,遂识趣地起身请辞。
余允蝉果不多留,吩咐山青好生送出去,仍与皇帝说话。
姚黄沿着游廊行出几步,心念一动,又折回去,往后院王怀玉住处去了。
适当示弱是为了拉拢。
端午宴席一事,王怀玉的章程姚黄有所耳闻,尤其得知她同样调阅了膳食单档案与历年筹办宴席的行事档,行动上的不谋而合,不禁让姚黄对其心生好感,她平日的骄矜、大小姐做派在姚黄这儿竟一笔勾销了,一个世家小姐有治家之才实属难得。
她决定去拉王怀玉入伙,一起操持端午宴。
前头她已经求皇后安排领宴头衔予贵妃与宜妃,现下具体执行环节,姚黄也需要自己人。
她深知赵渊眼明心亮,不是那种看不到底下人办事辛苦的大boss,所谓领宴,就类似现实世界的名誉顾问,为得是寻个由头把功劳让给领导。
贵妃柴轻月是她长春宫的直属领导,宜妃余允蝉堪称她宫斗路上的领路人,想在后宫职场如鱼得水,这二人的关系必须牢牢靠死。
在功劳或业绩面前,始终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才能进一步获取领导信任,宫斗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明智的捧场,稳妥的自保,在苟长久这个问题上,姚黄一如既往。
刚迈过后院角门,四海忽然上前耳语几句,姚黄脚下一滞,心中胜算又多了几成。
“瑞常在歇晌可起来了?”姚黄见一小宫女端着水盆挑帘出来,她拦住人问,特意换了称呼,专为给王怀玉面子。
“敏嫔娘娘万福,我家主子刚起,正在屋里呢,容奴才通禀。”
“不必,你忙去罢,我自去了。”
如今姚黄协理身份尊贵,彩云得信早候在门外廊下,见人一到,紧着挑起竹帘,躬身迎敏嫔娘娘入内。
姚黄提裙迈过门槛,立在当屋中四下环视,右手尽头的银红色纱帐垂下,她估摸是王怀玉寝居,果然左拐转过十锦隔子过来有一面临窗大炕,她自挑了东面上首落座。
虽然她打算示弱拉拢,可也不能乱了尊卑,不然真让有心人瞧见,不说她顾念同期之谊,反倒指摘王怀玉不分尊卑、妄自尊大。
“敏嫔娘娘请用茶,我家主子正梳洗,这就来……”彩云将茶盏搁在姚黄手边,顺便替王怀玉分说两句,话里话外是嫌姚黄来得突然。
“不妨,我原是路过,不着急。”姚黄端盏轻抿一口,掀盖撇净浮沫,她不懂吃茶,因是待客之道,少不得以后迎来送往的频繁,还不如现在就学着品茶。
王怀玉的寝殿并不大,一共三间明间相连,姚黄坐在南头带客的明间,当中是堂屋,王怀玉睡觉在最北面,外头置一间碧纱橱,再往里进方是寝榻。
见人迟迟不出来,姚黄略探身瞧了一眼,纱帐里传出轻微响动,她浑不在意,既王怀玉有心拿大,自己又想拉拢,何不给她这个面子,左右今日就忙着一件事,安心等着便是了。
又一盏茶吃完,彩云倒不好意思,强推了霁月来续茶水,姚黄笑着恭维两句,乃道:“你们这儿点心也好,茶也香,一会子给我包上了带走。”
“不愧是宜妃中意的人……”王怀玉从帐子那头过来,哂笑道,“我这里哪有甚么好东西孝敬敏嫔娘娘。”
姚黄放下茶盏,专等人到跟前了方道:“瑞姐姐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可是赶着来贺喜的!”她如今捧臭脚恭维人的本事愈发娴熟,管他什么方法论,能成事就行。
果然,王怀玉面色透出几分傲娇,眼光只盯着她水葱样的指甲,全然不看姚黄,因问:“不知敏嫔娘娘大驾所为何事。”
“瑞姐姐博学,世事洞明,我瞧过姐姐那份端午章程,有理有据,思路清晰,尤其是提出阖宫共端午同包粽这点,更让我佩服姐姐巧思……”
“少废话,你有事就说事,我可不耐烦巴巴听你说这些。”王怀玉眼皮一翻打断姚黄。
姚黄本想铺垫两句再说正事,今见如此,索性把话说开了,直接邀请王怀玉入伙操持,她原是跟皇后汇报过的,就赌一把王怀玉自恃才高,安心大展其才。
闻言,王怀玉借端盏之机细细端详姚黄,那目光凛冽,似要看穿人心,直打量了半晌,茶都温凉了,方警惕问道:“你为什么选我,自己操持不更好吗?”
姚黄一笑,王怀玉虽有几分治家之才,与人际关系上却仍是懵懂。
她不想跟王怀玉讲大道理,更不想以利诱之,既知其爱逞能,好炫耀,不如就顺着她。
“瑞姐姐才华横溢,世事洞明,你就当我不忍心看你明珠蒙尘,整好借此机会展示一番,可不是美事一桩?”
王怀玉沉默。
如果皇帝没有复她位份,也不曾赐封号,那她或许会考虑姚黄的建议,拼一把富贵荣华,可眼下,王怀玉清楚她不管表现得再出色,也没可能再进一步混个贵人。她若帮了姚黄,很大概率是替人做嫁衣,她才不会这么傻缺。
姚黄看出她犹豫,因说:“我知道姐姐有顾虑,只是如今料理这事儿,也不单只你一人,还有贵妃与宜妃领宴,你既是宜妃娘娘宫里人,自然要与娘娘共进退。”
“姐姐闻弦歌而知雅意,如何不知皇上最看重各宫和乐,同心同向,若咸福宫单出了宜妃一人,瑞姐姐不妨且猜一猜皇上会怎么想。”
王怀玉睇姚黄一目,眼神里充满疑惑与不信任,她发现自己和姚黄的思路差别巨大,不论何事,她永远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而姚黄却时刻替皇上着想,并以此发散,以皇帝之急为先,以皇帝之感为念,以皇帝所想为目的。
“我不能凭你说两句就定,你让我再想想。”
姚黄肩膀一松,端盏将茶饮尽,因说:“那你可得快些回话,眼瞧着没几日了。”
该说的已都说到了,王怀玉若是个真聪明的,就断然不会拒绝,她矫情两下不过是性格使然,姚黄估摸皇帝那头也差不多完事,不用担心会撞上,方放心离了。
这一头解决了端午的执行人选,下一步就是皇帝交办的两件事,谈话项目,到底是先找江绾还是曹思源,姚黄心下又开始盘算。
怎么当协理事情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