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烧脑题姚黄巧应对
听了这话,江绾不由惭愧,从前自诩擅体察人心,今日看来,竟是她自大了。
“妾失察,只想着拿好茶好水招待您,忽略了相辅相成的道理,还是您提点,妾受用无穷。”
江绾觑赵渊面色,斟酌道:“社稷千头万绪皆系于您一人,妾瞧着实在心疼,这非常时期,阖宫自然都警醒着呢,旁的不敢说,妾这里必定愈发自肃,不求能为您与皇后娘娘分忧,只您能稍有展眉解颐,便是妾的福分了。”
因她这一说倒显得乖觉,赵渊略一颔首,意有所指道:“你们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就是宽慰朕了。”
“近来多添喜事,朕也不想教后头的事烦了神。”
“妾前儿闲书学了个新词儿,叫‘朝乾夕惕’,妾将这四字儿铭记于心,也不枉您素日对妾的恩典。”
江绾心下一动,又道:“瞧着端午渐近,眼下事头繁杂,贵妃与娴妃皆有孕,荣嫔与曹贵人都在月子中,妾想着不如就在妾这四宝斋里过个小宴凑趣儿,既不费神,又相亲相近,不知您瞧着可好?”
闻言,赵渊不禁深瞧她几眼,视线来回巡过江绾周身,沉吟着一言不发。
室内骤然静默,江绾心中一颤,她素知皇帝爱疑心,方才不过随口一提,可端看皇帝这态度,怕是要误会自己争宫权了。
“你们想耍,朕也不拦着,左右是个雅事。”
赵渊长喟一声,只觉得满心疲惫,一摆手:“朕有点乏了,这便走了。”
留下江绾呆愣当场,她自感说错了话,皇帝定是误解了,可忖着他的话头,似乎又是有心回护,她隔窗望着御驾,深深一叹。
不知是否产后精神不济,江绾只觉精力大不如前,从前皇帝一时兴起来看她的次数也不少,每每二人相处尚算自然,怎么如今竟变成她说错话的时候多,瞧着皇帝虽不曾责怪,可言语中的疏离和无奈,她能感受到。
“那些笺纸下剩不少,主子可要再瞧一瞧?”红袖见御驾过去,方上前问话。
琼芳眼亮,忙拉着她出去,悄悄退身从外头关上门。
且说御驾自离了永寿宫,见皇帝面色不豫,顾寅侍立在侧,乖觉耷着眉眼。
西二长街正南头,赵渊点着轿辇上的龙头扶手,微一阖眼,一指予顾寅。
“去长春宫。”
后院西厢房,赵渊一如方才在江绾处,大跨步入内,解了外氅褪了靴,一气儿朝暖炕上坐了。
因着天气好,姚黄支了张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冷不丁瞧见乌泱泱一群人打前头进来,她正纳罕,定睛一瞧那海青底暗花缎常服袍,唬了一跳,翻身紧着跟进来。
姚黄觑见皇帝黑着脸,登时收起顽心,提起十二分精神仔细伺候,先挨着脚踏底下寻常行礼问安,不敢多说一句话。
“朕来瞧瞧你。”赵渊叫起。
“谢皇上惦记……”姚黄谢恩起身,添上笑,亲递上热茶,将炕几案上自个儿原本放在那里的东西往旁处挪一挪,又摆上各色茶果,“早起瞧着天儿晴得好,不想竟是您大驾,我们都欢喜的很,盼着您常来来……”
一屋子奴才虽敛声屏气,面上却如沐春风,喜气洋洋。
姚黄拿不准皇帝为何黑脸,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先恭维着总归没错。
她站在近侧,一时闻见赵渊身上淡淡薄荷油味儿,满宫里只有江绾喜欢用,估摸着皇帝才从永寿宫过来,到她这里是第二站,难保心里憋着火气。
“你这什么茶?”赵渊呷一口,不由皱眉。
姚黄就着茶盅睇一目,忖道:“想是天池茶,不然给您换六安茶,左右都是招待茶,妾不懂这个,吃着都差不多。”
“什么茶?”
“六安——茶?”姚黄随口接道,却是一顿,她猛地意识到说错了话,想说份例茶,竟嘴快说成了“招待茶”,这个词太现代,难怪皇帝会揪住。
“左右都是款待贵客的,我有的都是皇上给的,自然都是好的……”姚黄尽力找补。
赵渊哼一声,她口中总有新词汇,脑筋转得也快,索性再试其一试。
他抬手止了奴才换茶,撂下杯盏,颔首道:“朕赏张氏个恩典,许她挪一人出储秀宫,你若是她,会怎么选。”
!!
就就知道没好事!
姚黄心底尖叫,果然是江绾应对不利惹赵渊生气,如今怕是同样的考题。
她不禁感慨,为什么同是穿越,人家穿越就你侬我侬,皇帝独宠,怎么她姚黄穿越就是考校烧脑,活像做阅读理解,皇帝如老板,后宫似职场。
姚黄蹲了个礼,她已经有经验了,每逢应对前,一定要先端正态度,她堪堪张口,宜妃那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竟幽幽飘进脑中,姚黄眼珠一转,茅塞顿开。
“妾若有荣姐姐那造化,必当领受天恩,心怀感激,哪里还敢挑拣。”
赵渊若有所思:“这话儿听着新鲜。”
“宫中皇嗣顺利降世,实乃祖宗庇佑,皇恩浩荡,妾不敢居功,更巴望着各个儿都能沾上这运气与福气,说挪出一人,原是皇上给的体面,妾心领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一则迁宫开支颇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二则挪一人势必要有个去处,何苦为了妾的体面伤了姊妹间的和气。”
赵渊缓缓执盏润一润口唇,屋中静谧,只闻得盏盖有节奏地“咯啦咯啦”划拉盏身,他神色愈发明朗,突然展颜一笑,拊掌道:“说的好!”
“世间公平二字最难论,此事的难处原在个人之内,不在各人之间,各宫利益所及,难免心怀私心,你能如此懂事,甚好!”
赵渊兴致松乏开来,兴道:“朕看这嫔位,你也当得!”
言罢,他一顿。
姚黄见状,赶忙跪下请辞,不露痕迹地替皇帝找补,因说:“方才皇上问的假说,既是假说,自然不能当真,皇上若疼妾,赏我几两‘招待茶’就好。”
姚黄玩了一回脱口秀中的call back。
闻话,赵渊感慨姚黄聪慧,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下甚慰,一扫来时悻悻,他细细打量姚黄面容,淡笑不已,乃转了话题。
“改明儿在朕院中亭子里,置下红泥炉,用乌榄核炭为底,待其火焰浅蓝之时,再用青花瓷釜乘上好水架于炉上,朕教你煮茶吃!”
“行了,朕前头还有事,回头叫人传你!”
姚黄见皇帝大快,肩膀一松,跪送御驾时,悄悄咽一咽口涎。
天可怜见,总算是又过了一关。
亏得宜妃提醒,真是料事如神,及时雨一般。
姚黄感怀,不由轻摇螓首,忽然她就笑不出来了。
那日孙长宁大张旗鼓还伞,宜妃可都瞧见了,她心下俱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