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报菜名重操老本行
却说王怀玉遭贬已有好些时日，赵渊一道圣旨，硬是将余允蝉撇了个干净，可毕竟她咸福宫主位，还是要担起御下不利的责任。
事发后她第一时间紧急避嫌，先冷了王怀玉一段时日，如今风声减弱，她惦念起王怀玉是自己宫里人，成日交给娴妃管教成何体统。
这一日，余允蝉预备正经传人来说道说道，遂吩咐山青。
“你差个人在门下候着，若是王氏一会子从承乾宫回来了，带她过来。”
说来王怀玉也倒霉，近来雨水多，到处都湿哒哒的，从咸福宫走到承乾宫，鞋袜裙摆里外全湿完，内务府那起子人拜高踩低，她一个被贬的答应，衣裳晾干熨烫好自然轮不到她，一时若来不及换洗，只得将就穿潮的。
她满肚子委屈，可圣旨还得遵，该抄的宫规，该学的规矩一点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娴妃故意，给她安排的满满当当，早出晚归，让她一瞬间又回到了江绾产前那段昼夜颠倒的日子。
王怀玉手腕酸疼，转着腕子才进了咸福门，就见宜妃底下的小宫女迎面过来，说了缘故，引着她往日常起居的东偏殿去。
她规矩行了个礼，见宜妃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心中惴惴不安的。
“娘娘万福，让您久候了。”
余允蝉拿着小钎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手炉里的香饼子，因见人来了，才懒懒提眸瞧了一眼，因说：“今儿可比昨儿晚了一会子。”
“今儿风大，写字手打飐儿，抄得慢了些，想是就耽搁了，让娘娘担心了。”
余允蝉上下打量她片刻，乃道：“本宫不过白问一句，你素有成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是罢。”
宜妃这话臊得王怀玉面上讪讪的，不由低了头，她想过会有余氏来问话这一遭，到不曾想真问出口，会让人难堪的很。
“您这话是打我的脸了，”王怀玉把手攥在袖笼里，一下一下抠着指甲，咬一咬嘴唇，服个软，“那圣旨下来，妾头一遭便是看有没有牵连到您，若是有，那妾就是万死难辞了。”
“呦！我当你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呢！”
余允蝉怄出个笑。
她撂下小钎子，又让山青把手炉撤下去，换了个松乏的姿势倚着小炕桌，把着桌角，正色对王怀玉道：“你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主子爷既已下了定论，不管有没有冤了你，也只能是冤了你，你可明白。”
王怀玉心有不甘，宜妃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皇上这偏心眼也忒明显了，她本想分辩，现下听了这话，也只得浅浅觑一眼，紧着低下头，咬唇重重点头。
“你既是甚么都懂，就给本宫收起你这不忿，没得叫人瞧见再生事！”
“妾知道了，再不会了。”王怀玉揉了揉眼睛，别过头去。
一时玉簪掀帘进来，回禀说敏贵人与李常在来了。
余允蝉闲闲端详王怀玉，见人不做声，方叫请她二人来，又一指对面，对王怀玉道：“你坐罢。”
对姚黄这种中低层妃嫔来说，贸然拜见上位的行为挺失礼的，追究起来堪算大不敬。按理原该先提前几日往咸福宫递帖子，再由余允蝉决定要不要召见，何时召见。
要说姚黄也是个口嫌体正直，嘴上再四劝李陈鱼要避嫌，脚下却很诚实，实则她心中也不落忍，单挑了个不下雨的天，与人一道去了咸福宫，哪知就如此凑巧，正赶上宜妃训话。
“我们不请自来，请娘娘莫怪罪。”
姚黄进来一看见王怀玉尴尬神色，当下便知莽撞了，她忙手肘一怼李陈鱼。
“回禀宜妃娘娘，上回我让膳房预备的鱼脯弄好了，青鱼风腌的，咸鲜口儿，您早膳就白粥吃着最好，我头回来，知您甚么都不缺，这点子心意，您可千万疼我……”
李陈鱼把食盒交给山青，悄悄嘱咐一句：“这不怕放，吃前过水就好。”
“呦！瞧这小嘴儿，可真会说话儿！”余允蝉笑道，“那我便收下了，倒谢你的这份孝心，不像有的人啊，干指头蘸盐……”
姚黄心知宜妃打趣她，当下气氛正好，她学李陈鱼说话：“我知您甚么都不缺，娘娘您可千万疼我……”
一时李陈鱼撺掇道：“娘娘，您可不能纵着她，敏姐姐她说得比唱得好，好歹让她也来一段儿，您说是不是。”
余允蝉单知道姚黄会口技，家宴上技惊四座令她记忆犹新，今听李陈鱼说起，也来了兴致，期待地看着姚黄。
姚黄没想过要来即兴表演，她抿嘴扫李陈鱼一眼，嗔笑。
因见推辞不过，但看眼前一派和乐，她也不想扫兴，因说：“若论吃的喝的，我比不得李妹妹，不如我给娘娘逗个乐儿罢。”
众人期待。
紧接着，姚黄来了段相声最出名的贯口《报菜名》。
“敢问宜妃娘娘，您想吃甚么，请您瞧我这膳单——有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
整整两分钟，她嘴皮子翻飞，口齿清楚，字正腔圆，且节奏韵律掌握的恰到好处，听着如小桥流水，悦耳又动听。
“嗳呦呦！你若是再来一段，我就要叫‘赏’儿了！”
余允蝉乐不可支，忍不住鼓掌，连连冲姚黄摆手，她招呼山青，吩咐道：“快去把我那匣子拿来，她说得好，我必得赏她点甚么！”
李陈鱼与王怀玉听得也瞪大了眼。
王怀玉晓得姚黄嘴皮子利索，却不想她竟然是这么个厉害法儿，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忙不迭摇头，总算稍稍冲淡了心头阴霾。
屋里立着一干奴才也相互交换眼神，暗道这敏贵人可真能整活儿。
众人又就着话题调笑了一会子，姚黄他俩虽未明说，余允蝉却知其来意，她使了个眼色，因说累了放余下三人自便。
姚黄与宜妃已有默契，当即心领神会，拉着李陈鱼见礼后退出去。
三人一并来至王怀玉屋内，彩云添上茶果，乃束手侍立一旁，一时王怀玉嫌她碍事，便让人出去关上门。
相对无言，好半晌，王怀玉警惕地环视四周，尤其探身看了看廊下，扭脸对姚黄二人正色道：“我看见了一件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