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海棠殷勤弄是非
且说永寿宫洗三礼，众人俱忙着照看江绾与公主，对面偏殿里，白海棠趁人不备，悄悄去了储秀宫。
门廊上遇见张双宜大宫女金桂，客气问候一句，就候在门下。
不多时，见院判晁丛与司药内侍提着药箱退出来，白海棠紧着上前打探，晁丛躬身行过礼却一言不发，绕过其身侧，脚下生风一般打廊下拐走。
白海棠讨了个没趣，这才叫人挑帘，一闪身迈进殿门，遥遥瞧见张双宜倚在窗下暖炕上，她脸上堆笑紧走两步过去蹲了个安。
“贵人主子瞧着气色愈发的好！”
张双宜随意指了个绣墩给其看座，哂笑，漫漫道：“太医说若是怀女胎，这脸颜色就好，”睇白氏一眼，“你说呢。”
白海棠依寻常样子，就着其跟前一处虚坐着陪着说笑，因被怼了一回，觉着面上讪的慌，捡着闲话不叫冷下来，因说：“从前皇上来瞧江贵人，也是这么说的。”
“今儿原是给公主洗三，这永寿宫的大事，偏你这一会子跑过来作甚。”
白海棠心下正不痛快，洗三礼江绾居然没有邀请她，起初以为是同住一共免了麻烦，后来发现来客俱带一张花笺请帖，林燕初亦有，她登时就坐不住。
张双宜单知道事是皇后安排的，至于细节，她不甚清楚，想着不过是个公主而已，能有多大的阵仗，用罢早膳想找曹思源闲聊几句，方知其往永寿宫观礼去了，这就让张双宜不舒坦。
白海棠乃宫婢出身，最擅长察言观色，今见张双宜柳眉微蹙，神情犹疑，她抬头笑了笑，把适才永寿宫见闻叙述了一番，包括所送贺仪、江绾收礼的反应，以及曹林与姚黄斗嘴，事无巨细。
“你跟着高兴个甚么劲儿，”张双宜拨弄着护甲，不着痕迹剜白氏一眼，“倒是没看出来，这敏贵人还是个性烈的……”
白海棠原有些太监宫女的门道，不拘偏门左道的，总能得些秘辛，见张双宜来了兴致，她又将上回林姚二人因侍寝起龃龉一事说了，八卦的绘声绘色。
张双宜这几日脚肿胀的厉害，几乎穿不进去鞋，加之外头风大，她也懒怠出门，趁白氏在跟前，她又打听起近日乾清宫的事来。
“御前的人口风都紧，倒是有一个巧宗……”
白海棠很懂取舍，更了解荣贵人喜好，言语中略去了皇帝对江绾的考校，与宜妃的柔情蜜意，却是把给江氏赏赐和田玉宜妃也有份细细说了。
“真是多早晚也改不掉她那雁过拔毛的毛病！”
“她就是爱贪便宜，江氏生孩子的恩典她偏要腆着脸凑上去，德行！”
“可是说呢，她哪儿能跟您比，”白海棠双手往膝上按了按，露出的一截手臂隐约见个半旧的金镯子，因金质不纯颜色格外黯淡，她略一抬眼，“您可别动气，不然便是妾的罪过了。”
“你且瞧瞧自个儿，这都多少年了还戴着这破玩意儿，你想着她，人家可狠毒了你，”
说着，张双宜就手褪下腕间一满绿镯子，顺势套在白海棠手上，乃用力一推，“你合该知道谁是真心照拂着你才好！”
白海棠掌心挡在手腕上，大拇指用力摩挲着那翡翠镯子，喜不自胜，心道这一趟真没白来，一时想走，碍于才得了东西就走忒现实，才又站住脚步。
张双宜饶有深意看她一眼，唇角一挑，鄙夷道：“难为你还肯想着我，罢了，我这里也没有旁的差事，你且回去罢。”
一得了这话，白海棠那里还坐得住，蹲了个礼也不等人挑帘，自掀起锦帘，脚下生风去了。袖笼中紧握镯子，她虽不大懂该如何辨别玉石价值，转念一想，等闲物件张双宜焉能看得入眼。
待回了屋，掩住门，白海棠寻了块干净帕子，褪下镯子盛在帕中，乃托于掌心，凑近细赏，因恐瞧不真切，特地点了一盏灯。
这手镯通体翠绿，玉色均匀，白海棠小心翼翼拿起，置于灯下一照，质地通透，捏在手中有股冰润细腻之感，她不由连连感叹，荣贵人果然大方，一时又把玩几下，爱不释手。
“主子！”红云推门而入。
白海棠唬得一抖，差点失手砸了镯子，回身跳起脚啐道：“下作的贱蹄子，你眼珠子教狗吃了！”
“今儿是公主洗三，白贵人也该顾忌着，”宜妃正好打廊下过去，听见这句眉头一拧，“富从俭中来，贵自勤中取，温柔终有益，强暴必招灾，才做了几年主子，竟忘了自个儿是谁！”宜妃边说边行，带着山青等一干奴才远远去了。
白海棠咬着嘴唇坐在炕上，她不认字更不通诗文，可单凭那股矫情劲儿，便知宜妃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见红云膝行进来，指桑骂槐嚷道：“滚一边儿去！”
末了，紧忙用手帕包好镯子，因不放心，复于灯下翻覆审看一番，乃收归匣中落锁。
这厢，洗三礼散后，姚黄本想顺道跟去宜妃宫里坐坐，哪知江绾却留下了她，说是有话要谈，姚黄推辞不过，遂应下。
“那日皇上让内务府挑字，敏贵人可在跟前儿罢。”
闻得江绾开门见山，姚黄暗里吃了一惊，抬眼看人，却并不多话。
姚黄一早忖过了，既与其无甚交情，还是不要交浅言深的好。
江绾牵出个薄笑，似乎瞧出她心思，乃说：“不怕妹妹笑话，我身上疲累的很。”
好家伙，一句妹妹，算是奠定了此次谈话基调。
“我因不大懂，想着既是内务府拟好的，又过了皇上的眼，就挑了个认得的。”
？？
哄鬼呢罢！
除夕家宴行酒令，是谁大言不惭说“韩愈这首《听颖师弹琴》可偏的很”，又是谁给张双宜讲解“孤山寺”和“贾公亭”。
如今翻脸如翻书，背着牛头不认账了。
因拿捏不准江绾意图，且与乾清宫有关，姚黄自然警醒起来，见其喋喋不休，她只得继续维持职业假笑。
“妹妹不知道，那会子我正是乏的时候，眼皮子打架，韩总管又急着去回话，催逼之下我哪里想得到这许多。”
“宫中的每个肚子，都巴不得生下皇子才罢，只是个公主，终究是美中不足；只有诞下皇子之后的公主，那才是锦上添花。”
“明依，明仪，若是承养在宜妃娘娘跟前儿，可热闹了。”
闻言，姚黄笑容一滞，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