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论择字余宜传蜜意
“是么,你喜欢‘依’字?”
宜妃一席话说的有板有眼,语气似怨非怨,又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赵渊听着好笑。
他心中早有考量,故作沉吟,颔首咂嘴道:“‘情深意长’的况味,听你这么一提,朕倒觉出是有点这么个意思……”
“要不说江妹子福气好呐!”
宜妃知道皇帝揶揄,适时吃醋,她先佯作一咳,又瘪嘴一笑,抬手翻覆瞧望掌心,摩挲好一会,后观人情态,才敢多说一句:“主子爷果然是最知奴才的,方才还寻思韩申这几年愈发妥帖了。”
她话意一转,更添上笑,又道:“不过啊,奴才瞧着,明仪更好,但凡是主子爷指的,自然都是顶好的。”
若不是赵渊在跟前,姚黄简直起身给宜妃鼓掌了!
在姚黄看来,这个“依”确实要比二公主明仪的“仪”更有意境,若给了宜妃,更符合她宠妃的人设地位。
这一番对答下,最让姚黄佩服的,还是宜妃的应变。
余允蝉精明之处在于,她知道万不能说皇帝以前起的名字不好,她把心里的不爽与吃醋,转化成了直抒胸臆,表明心迹,后头添的这一句才是核心。
意思是说,你看啊,我知道你疼我,把最好的都给我。
姚黄咬着嘴唇,感慨万千,她终于深刻理解赵渊说小心思少用的意思了,和宜妃余允蝉相比,她那点子心眼根本不够瞧。
眼前这俩人,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所有话都要掰开揉碎了往深想,这特么哪儿是在聊天,分明就是结构化面试。
“你也犯不着拈酸呷醋,他们再怎么,也越不过你跟明仪。”
赵渊伸指一点宜妃额头,语气多了几分亲昵。
因顾及姚黄在跟前,宜妃倒是眼急往后一躲,偏未躲利,身子一拧送上门去直杵了前额,不多话也不辩驳,抬眼与皇帝深情对望一眼。
赵渊拿眼刀一瞪:“嗳,明仪有日子没瞧见了,你倒是愈发会躲懒,也不带来给朕瞧瞧。”
“妮子顽皮,这五六岁的娃娃,正是甚么都稀罕都好奇的年纪,前儿不知从哪里寻出一本讲造纸的书,偏满宫里没人懂,镇日介吵着要来问主子爷呢。”
外头廊下,韩申捧着锦盘又回来了,那头江贵人已回了话,他知择字一事轻重,紧着来乾清宫复命,先跟顾寅禀了,知宜妃还在,又在廊下候了一会子。
得允,韩申方进了内殿,往赵渊跟前一跪,因说:“回皇上,江贵人择好了一字,请您过目。”
锦盘内,唯有“依”字在上,余下二字皆背扣着。
赵渊瞅了一眼,不由笑起来,朝韩申一撇下颌,道:“也拿去给宜妃瞧瞧!”
姚黄离得远,也看不真切,左右今日这场她是看客,也便不着急。
宜妃见皇帝发笑,正好奇的很,闻话,方就着锦盘瞧了。
因想起方才“情深意长”的话来,心照不宣,挑眉也笑:“呦!怪道主子爷发笑呢!”
说着,她把着炕桌角起了身,蹲了个礼,站定后方又道:“这可正经是大喜了。”
哈哈哈哈哈……
赵渊畅快大笑,见江绾灵犀,前些日子的不快倒散了不少,心情大好。
“奴才也是猜得准,来讨您个赏儿?”宜妃佯作酸酸地探问一句。
“你个精怪!惯会见缝插针!”
赵渊唤顾寅近前,吩咐道:“朕记得,库里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你去找来,叫内务府雕两块样子,”因问宜妃,“明仪的,你想要个甚么样的?”
这是个坑。
姚黄不禁觑向赵渊,赏赐江绾属论功行赏,余允蝉只是个陪客,不能贸然开口。
她想好了个说辞,抬眼向宜妃,她期待着对一下标准答案。
“如今明仪自个儿有好赖,奴才若替她选了,恐人不乐意呢!”宜妃一顿,“若是她父皇做主,妮子定欢喜的很。”
“又跟朕耍滑!”赵渊睨宜妃,“你既不说,朕便不赏了!”
!!
姚黄又想鼓掌!宜妃成功跳过了这个坑,显然皇帝也发现了。
“罢了罢了!”赵渊见宜妃又羞又恼,不禁大笑,又一指韩申,“你去讨了江贵人与明仪的主意再行事,至于其他,便按例行规制办了就是。”
“行了,都退下罢。”
众人行过礼,便都退出殿外去。
一时殿内又只剩下姚黄。
“想甚么呢!”
赵渊起身,抬起双臂有节奏地舒展筋骨,站在她面前,故意问:“这就傻了?”
她品出皇帝话内意思,紧忙也起身,套一下回话公式,乃说:“宜妃娘娘尽心照管江姐姐,不辱使命。”
“宫里新添了孩子,琐事也多,皇后身子不好,宜妃忙的脚不沾地,叫你来,也是多学着。”
见赵渊如此说,姚黄方如梦初醒,她暗悔自己格局还是小了,哪里就是吃个早餐这么简单。
永寿宫折腾一整夜,阖宫尽知,何况这是生孩子的大事,皇帝怎能不知。
既然产育,且母子平安,自然第一时间要报与皇帝。
姚黄想,怕是卯时上早朝赵渊就知道了,宜妃惯会体察圣意,看似恰好撞见,实则皇帝授意,故意为之。
原来赵渊一早就盘算好了,借侍早膳传了她来,特意让其观摩余允蝉表演,私人公开课,真用心良苦。
“妾自当尽心尽力。”姚黄感慨不已,蹲了个礼,自退出去回宫不提。
话说韩申前脚从乾清宫出来,后脚与随行小太监一路到了永寿宫,他揣摩了皇帝心意,因顾着江贵人产育,特准她免了殿外跪迎,只到主殿里传了口谕。
“皇上口谕,朕给个恩典,着江贵人自个儿挑个中意的。皇上还说,朕亦看好一字,且由着她先挑!”
说罢,韩申命人将锦盘呈上,抬眼看江绾。
“江主子,您喜欢哪个字且告诉奴才,奴才好去复命的。”
自打产后知是女儿,江绾心下便隐隐有些失落,想到宜妃的话,她又自我劝解,如今位份不高,得了公主也算有所依傍,不如养好身子以待来日。
今见韩申来了,她勉力坐了起来,往锦盘里看了几眼,犹疑问说:“我不大懂,定了这三个字可有甚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