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中之物
青年在深蓝中坠落而下，咸涩的海水涌入了他的口腔，气管。
——无法呼吸,身体过于沉重了。
他的双目倒映出的是逐渐远去的海面，以及那座水之城——亚都斯的水下全貌。
他的身体与海中的巨石之墙擦肩而过，向着海洋的更深处坠落。
窒息感与让人绝望的耳鸣，黑暗感裹挟住了青年的意识。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加速跳动着，在耳朵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现在或许已经坠落到了无法透来光线的，大海深处之中，海水的压力正在不断的袭来，将他的骨头压迫的咯咯作响，令青年吐出口中所剩无几的气体。
试图保持清醒的他难以做到在海中无呼吸的滞留如此长的时间，于是在第四次呛进了海水之后，他的身躯不再动弹，意识沉入了昏迷当中。
无意识之际，青年的身体中未退化的腮重新开始运作——那个器官本就应该存在在他身体当中发挥作用，但他实在是在陆地上滞留的过久了，那甚至令他忘记了该如何在水中呼吸。
他脸颊两侧的鳞片张合着，吸入海水再吐出废气，如鱼般在水中呼吸着。
而后哦，他的身体坠落到了某个并非海床的物体之上，那银质的锁链末端扎入了物体之中，将他的身体固定在那之上。
重新获得氧气的青年清醒了过来，张开眼看向没有边际的暗蓝色黑暗，以及仍然盘踞于身上的锁链。
他的身体每一处都似乎要因为海中的压力而不堪重负，骨骼吱吱呀呀的响着，然而或许是幸运，它们最终没有被压力所损坏。
穿透了他身体的锁链上，刻着的纹路散发着微弱的银色光芒——能够认懂那些纹路意义的青年看向了胸口之处，光芒最为明显的部分。
这里就是复制和命令模块所在的部分了，虽然命令模块上面有着后来补加，用于认证身份的魔法，但是只要将上面所刻的名字用另一个名字覆盖过去就可以了。
青年以那条龙尾缠住其中一端扎入他身下未知物体的锁链，以蛮力将其扯出。
而后他被穿透腕部的右手抓住了锁链，无视了其本身的挣动，将尖端紧紧握住之后挑准了那刻有名字的魔法纹路，以名为“空白”的元素语将其覆盖。
在那操控者的名字被空白覆盖之后，锁链的动作停止了。
这个东西或许还会有用处，姑且就先把它留下吧。
青年这样想着，令锁链自己从双腕，双翼之上退出之后盘踞于肩膀之上，又将尖头握在手中，以逐渐适应了海中黑暗的双眼看向了周围。
昏暗的深海之中竖立着不知何时被并非人类的种族建造而起的巨柱，坍塌的建筑物之中盘踞着某个巨大的身影。
青年想起了传言之中那条巨大的海蟒——它居住在城市下方，会吞食坠入海底的人。
他看向了那似乎望不到边的巨大身影，试图寻找到它的头尾。
黑暗中的零星光线显出了它的头颅——那是一个有着巨角，形似巨龙，而非蟒蛇的模样，此刻，那巨大头颅的眼眸闭合着。
向下看去，它的身躯遍布鳞片，如金属般的蛇鳞不断延伸入黑暗之中，看不见它的尾部的青年低下了头，恰巧看见了——此刻他自己所站立的地方是这条巨大生物的身躯之上。
——游上去。
青年心中的某个声音这样说，而后没来由的，青年站起了身，在海水中展开双翼，摆动龙尾之上生长的鳍向上游去。
在巨蛇的面前，青年的身躯显得渺小至极，如同坠落至海，一闪而逝的银光一般。
他向上不停的游着，接近着巨蛇盘踞着的那个巨大石柱。
青年看见那条巨蛇的身躯之上出现了不规则的破口。
那像是被极大的力量由内至外撕裂开来的裂痕，而那裂痕周遭已然没有血液渗出，徒剩外露的白骨与散乱碎裂的蛇鳞，还有血肉。
而在血肉之中，有什么鲜红的事物正在跳动着。
得到它，要得到它，吃下它。
他的内心升起了渴求一般的情感，那种情感甚至摄住了他的身体，令他朝着跳动的赤红伸出手来。
——那是只有他拳头大小的，心脏一样的物体，就算它现在被青年所取下，也仍然在青年的手中不停的跳动着，汞出不存在的血液。
无尽的食欲与渴求在青年得到它的一刻占据了他的心智，他能感觉到从那之中泄露而出的庞大力量。
于是青年吃下了它，不顾身躯有可能因为它其中蕴含的能量而被炸个粉碎。
无以比拟的躁动感从他咽下心脏的一瞬从胃部传到了全身。
那像是有什么失控的血液在身体的血与骨中横冲直撞，侵蚀神智一般，向身体的主人传达着期望着摧毁一切目之所及的事物的欲望一般。
除此之外，其中似乎又寄宿着某种情感——
那是千年以来积累而下的孤寂，目睹什么重要之物在面前逐渐衰退的悲哀无力。
以及某种无名的使命感。
情感将青年的内心压的喘不过气来——那沉重的孤寂感甚至盖过了在身体中嚣叫的破坏欲。
青年身躯上的伤口处涌动起了新生的血肉，而深海给予他身体的压力也由有转无。
最终，在破坏欲与悲怆一齐消退的时候，已经能够轻松在海中活动的青年浮上了海面，重新用肺呼吸到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