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所有人都以为保存大数据的核心体就该是机械巨物，包括唐宣以及柏妮斯，毕竟行星群里的核心体就是如此，一座巨大的数据城。毕竟谁也没有见过离风岛的核心体模样。
可眼前的核心体看起来，更像是生物时空储存形式。
她的声音经过机甲放大，还是听不真切，但他非常明确地听见了开头的“文明用语”。
“他妈的，怎么那么多那东西，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唐宣利索地把前面的那块地儿清空，打开悬浮系统，朝那块断桥飞去。
他在频道里回复：“你本来不用追到这儿的，如果是为了说服希克曼的管理层，你只需要在第二层待着等你的人过来就行。”
结果因为现场频道太过混乱，他不得不还是选择直接交谈。
柏妮斯紧跟其后，武器系统是关着的：“呵，第二层？那我还是更喜欢这儿。听着，我刚才测了一遍，这儿没有别的出口，只有核心体那儿有可能出去！”
从柏妮斯上来第一个招呼不是一炮轰来，唐宣就知道她现在不是纯粹的敌人了。
“所以呢，你要帮我毁了在你们眼里最基础基因源的核心体？”
柏妮斯自嘲地说：“你话说得太明白了，应该是我被你控制，‘不得不’看着你毁了它。反正我后续不需要那些犯罪记录来铺我的路。”
唐宣不置可否，只是问道：“因为蔚海？”
柏妮斯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道：“大爆破战争已经结束了，大型战争后会有一段和平时间，希克曼不能靠着现在的运作模式活下去。我找到了新的路，就不能走他的老路。”
两人的谈话没有耽搁进度，只是源源不断的怪物很消耗两人体力，尽管他们是星际级战士，但没有重甲加持，轻型机甲应付起来还是吃力。
这段路，柏妮斯没有再敌对唐宣，反而帮他清理路上遇到的怪物。
没有理智的怪物前后接壤着往前冲，陆地上没有飞行能力的怪物们交叠搭起往上蔓延的桥，周边还下着怪物尸块血水，场面一时可称“蔚为大观”。
但现在这两人筋疲力尽，没空欣赏这奇观。
柏妮斯转身把追在后面的怪物轰碎，开口骂道：“草，之前追你追得急，没燃料了，我先上去！”
她之前被一个怪物贯穿了右腹部，出血以及剧痛让她声音听起来极其不稳。
唐宣状态比她好不了多少，经过改造的身体痛感较弱，但他没有多余精力说话，视线紧紧盯着那段断桥，用空间能力割裂开独立空间。
那块在地上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断桥，在天空中，唐宣才看清楚，它并非一座简单的断桥，而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但是极其不规则，就像混乱的不规则几何体。
圣地上只有底座，没人看得出它原本的样子，它的断面和圣地上的几乎严丝合缝，风雨沙石的磨蚀似乎在这儿并不起作用。
柏妮斯率先加足马力驻守在最上方开启狙击，尽可能地击落冲到最前面的怪物。
唐宣进入宫殿的表层后转换机甲运行模式，灵活地在颠三倒四的宫殿中，朝能量最强处冲去。
最里面，最中心的位置，一座半人高的圆形金黄色日晷形状球体，在半空悬浮着，静静旋转。
唐宣找了位置，站在放出的小型空间悬浮器上。
“加缪洛，我到了。”
“阿宣，准备。”
真正百分百同步的感官共享在脑层面交流，语言现在只会增加不匹配度。
最能看出变化的是他们的瞳孔颜色会一定程度进行重叠，唐宣银白色的瞳孔夹着淡淡的金黄色。
在他们的眼里，对方静静地站在对面，伸手和自己相握，天地虚空，只有彼此。
两人同时抬手触碰核心体泛着金光的表面，繁杂的图形开始运作，核心体的排斥外程序反击外来攻击。
销毁程序正常植入后会自行解决掉技术层面的博弈，首先截止数据转移，再进行程序破坏，并启动最终物理销毁程序。
在这一刻，他们连呼吸都同步。
“唐宣！唐宣！快滚开！”这次是柏妮斯在怒吼，“他妈的，这快塌了，你再不滚开等着被压成肉饼吗！你是不是被刚才那块石头砸脑门上砸傻了！”
唐宣听到了，但是他不能动，甚至不能率先睁眼看看，程序运输在最后一段。
宫殿坍塌的声音很响，比千千万万怪物的嘶吼声响千万倍。
唐宣的眼睛依旧闭着，程序运行屏变绿色，程序已经运行完毕，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觉得自己应该睁开眼睛了，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唐宣终于睁开了眼睛，天空又变回了蓝紫色。
唐宣下意识想呼吸，然后呛了一大口水，苦涩腥咸，这是海水！
底下黑褐色的土地，变成了一片宽阔无边的海域。
第三层世界变成碎片一样撕裂消散，怪物们倾泄而出，机甲群还在交火，第三方攻击目标出现，引起局部战况极其混乱。
希克曼的机甲群不知道接收到什么信息，瞬间调转攻击目标，一致将矛头对准新出现的怪物们。
场面一下子回到了未开发出约束规则的世界，高等生物和怪物混居的景象。
被击碎的机甲碎片下着一场火与金属雨，怪物们的碎块也在下着尸雨。
唐宣混杂在众多战争碎片当中，就只有一个黑点，他的伤太重了，甚至连简单的交流都不再有精力。
唐宣睡了很久，意识沉在一片茫茫的深海里，暗无天光，静谧沉抑。
他最后坠落在那片海洋里的时候，伤势重到无法自主呼吸，断裂的肋骨刺进肺里。视觉、嗅觉系统已经完全失效，就连血的铁锈味他都没办法感觉到，视野里只剩下一片灰黑色，微弱的感觉系统反馈到自己被某种冰冷的液体包裹着，可是现在的海水应该要更暖些。
断裂的血管血流不停，喉咙里充斥着液体，那是破损的内脏出的血。
被轰炸波及产生的眩晕和大脑缺氧的眩晕叠在一起，唐宣在濒死的边缘，在天地变色的苍黄灰暗中，最后一线余光看到了灰茫茫的天际中，一个金黄色的小点从喷着烈焰的机甲上急速朝他冲过来。
“你来啦，这次，你终于赶上了。”
唐宣觉得自己这句话应该是没有说出口的，他甚至都没办法自主呼吸。
两人断断续续的感官共享终于在加缪洛靠近唐宣的那一刻奇迹般地重新建立了短暂的联系。
这句话，加缪洛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一片冰冷的包裹住他的液体被撤走了，他还觉得自己脸上有好几滴温热的液体，滴答滴答，在他的脑内，和周围机甲的轰鸣声一样模糊。
他又哭了吗？可惜项链已经断了，所有法阵都是失效了，安慰不了他。
喉咙里的血块已经被清除干净，甚至连听觉都恢复了一些。
唐宣竭尽所有想控制自己的手，但那里没有任何感觉。
一用力，体内暂时稳定的伤口又开裂，血一阵阵地往上翻。
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眼白内破裂的毛细血管网还在修复，他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想不到任何其他东西，世界在他亲眼看着希克曼两个双体核同时碎成粉末的时候翻天覆地。
公众的责任尽完了，唐宣心想，这下我可以自私一点，只需要满脑子想着他，不算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