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疗养院所在的小行星，一日只有十四小时，最高海拔的山是两千三百一十四米，从半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开始覆上薄薄一层雪。
它拥有很多平原和丘陵，森林覆盖率66，蓝紫色的世界，氧气充裕，只是生物多样性被人为控制过，享有氧气的只有少数种类的生灵。
有好几处温泉疗养所，甚至有一处建在近山顶位置。
夜晚来临，到处都安静。
室内温泉里，迪尤尔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乳白色的温泉里都是药材等添加物，味道很好闻，安神但不至于催眠，他很放松。
温泉周围铺得是鹅卵石的小石头路，踩在上面只有簌簌地石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这阵“簌簌”声慢慢接近迪尤尔，黑色粗跟高跟鞋踏在鹅卵石路上，几颗碎红水晶连着银色的金属细链缀在一侧，随每一步微微晃动。柏妮斯一袭深红色和黑色撞色高腰裙，杀气腾腾地走进米白色温馨风格的温泉馆，外面下雪了，她的衣裙上停着好几片冷白的雪花。红褐色的血在手腕处凝固成一个手部饰品，贴附在白皙的皮肤上，同样冒着冷气。
手上的高能粒子枪连开几发，低鸣着预热，枪口处灼热，热气腾起，混在温泉馆中的雾气中看不分明。
枪口抵上迪尤尔的后脑勺片上位置。
迪尤尔还是保持刚才泡温泉的姿势，被粒子枪口的温度烫得整个人跳一下，又问道：“你来啦？这是干什么？”
“幸会啊，我素未谋面的上级。”
柏妮斯完全自然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却又带着点成熟，没有刻意捏造的娇柔，听着舒服很多。
迪尤尔：“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应该会拦下你的。”
柏妮斯嗤笑一声：“拦我？他们算什么东西。”
迪尤尔转过身看着她：“你身上有血腥味。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吧。”
甚至他话都没说完，柏妮斯就二话不说，朝陶瓷的池边打了一枪。
粒子弹炸开，乳白色的池水伴着灰黑色的碎石块被炸起，一些溅到天花板上，粒子弹的成分和池水某些成分发生作用，黑色从炸开点快速蔓延开。
溅上天花板上的水都还没回到大地母亲怀抱的时候，就先滴到已经爬上岸迪尤尔身上。
迪尤尔裹紧身上的毯子，防走光的同时还甩了甩身上的水。
“你还真是父亲说得那么大脾气。”
柏妮斯站起来，周围有一个透明浅蓝色防护罩。池水一道道流下，黑的与白的或交叉，或混合成灰色。
她再次举枪对准他：“你并不了解我，蠢货。”
迪尤尔：“我只听从父亲的命令，而且我完成任务了。”
“可你耽误了我的事情，你该死。”
柏妮斯又朝着他脚边开了一枪，这次炸开一个不小的坑。
“你说元首会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你而惋惜，或者责怪我？”
“你有什么事情，你又没提前跟我说。”迪尤尔往旁边躲，像个会动的活靶子：“很难说，我现在对他已经没用了，我给自己定的死亡闹钟是在溯源阁传输完数据的下一秒，没想到还能回来泡泡温泉。”
柏妮斯又朝他旁边开了一枪，而后银灰色的枪体被扔进已经完全变黑色的池水。
“可谁叫你才是他货真价实的孩子，延续了他的基因的后代呢。”
此话一出，气氛冷却下来，僵硬了好一会儿。
她静静地站在那儿，目光冰冷，防护罩被收起来了。
天花板上还有几滴池水没有归队，一滴黑色正正好好在她的脸颊上方滴下，她往旁边一闪身，它滴到了地上。
迪尤尔偏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呵，我只是一个他用血缘捆绑住的工具而已。”
他走向换衣间，声音由近及远，从里面传出来。
“这么多年跟在他身边的是你，现在希克曼不也是在你手上吗？他看重你。”
柏妮斯：“看重我？他留下的那帮老头团巴不得天天跟他眼前尽孝去，我手上的实权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他是看重我，可是也没有那么信任我。要不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更喜欢你这种可以任意拿捏的傀儡。”
迪尤尔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你也说了，他的健康情况不允许。可他还是把当继承人看的，他培养你这么多年可做不了假。无论从哪方面看，我都不会是你的敌人。”
“我知道。”
迪尤尔换了一套常服走出来：“那你刚才还那阵仗？”
一旁的智能机器人捧着两杯热牛奶出来，迪尤尔顺手接过。
“泄愤。”柏妮斯恶狠狠地说，“而且你确实耽误我事情了，蠢货。”
机器人正要往柏妮斯这边走，柏妮斯骂人的尾音都还没出完，又说了句。
“给我加冰，咖啡。”
大雪天的喝冰啊？
迪尤尔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外面的大雪，多嘴道：“这大雪天呢，还是喝热的吧。”
柏妮斯冷冷地看着他，不比外面的雪暖多少。
他打了个寒颤，转移话题道：“那你究竟有什么计划？柏妮斯元首？”
“无可奉告。”
柏妮斯拿起那杯咖啡。
咖啡里的冰还在液体里不上不下，池边有一个下水道口，她转动手腕，把杯里的东西都倒了。
而后只身走进光线昏暗的漫长雪夜里。
迪尤尔一口气把手里的热牛奶喝光，嘀咕道：“不要热牛奶，点了冰咖啡也不喝，不懂。”
雪夜很安静，就算是在温泉馆里，尤其是希克曼元首养病的疗养院所在的小行星上。
但是雪夜没有那么素白，隔不远就溅着一滩凝固了的红黑色的血，整体来看，在偌大的温泉馆空地上只是那么几朵花大小。
柏妮斯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人还在希克曼职业交接晚会上。
晚会还没结束，她直接赶往小行星，她身上的礼服不经折腾，已经起了一些皱褶，并不影响美观。
她的手伤，脸上粘的血迹也不处理，直接打开了视频连接器，接入研究室的通话频道，它现在表面上是生物研发，实则在进行数据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