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冯辉
唐宣从两年前在骞达尔基地醒过来，除了还在重症加护病房里有专门的营养师调整饮食，他就一直是在食堂吃饭，再不然就是靠配制好的营养膏决解温饱。
军事部的食堂要比基地的好一点，但离不开质朴且营养的主色调，熟悉的味道刺激着嗅觉，唤醒了唐宣那匆匆而过的两年那些单调的记忆。
“师傅，来一份b套餐。”
军事部还是糙人多，多数觉得仔细想今天该吃什么属于一大难题且浪费时间。在搜集生活修改意见之后，饭堂决定提供各色营养与美味俱佳的套餐，简单高效还能满足口腹之欲。
唐宣扫了一眼上方中型电子屏上显示的菜单，每一样菜的拍摄角度和色调都极其简单，附上简洁明了的食谱介绍。
但摄像的机器人会自动调整色彩，它们又出自有几十年烹饪经验的老厨师手里，形色本佳，无需多加修饰，就足够让人有食欲了。
“诶，好嘞，小伙子还是瘦了点，叔给你多打点，多吃点哈。”
大叔慷慨而热情，手无比稳重，盛了满满几大勺往唐宣的餐碟上盖去。
在这里饭堂工作的人，有领着一份退休金但还想发挥余热的大爷；但也有当年被战争波及的无辜平民，被安排后，靠着这份工作谋生。
“嗯，谢谢师傅。”
唐宣看着几片胡萝卜，还是和大叔道了谢。看来讨厌胡萝卜是他生命永恒的定理了，基因实验也没有改变这个事实。“造神计划”也没能造出一尊不挑食的神。
唐宣自从和加缪洛见面后，以为自己的饮食一直都是随众人而定，还暗自感慨别人家都不用吃胡萝卜的，真好。
直到后来他在星舰那次喝完粥又洗浴完后，看着加缪洛在厨房忙活早餐的身影。
他拉家常一样问了一句：“你现在这么忙，平时还有时间做饭吗？”
加缪洛弯着腰仔细地在摆盘：“平时不会做。”
唐宣走到他身边的椅子坐下，随手剥个果子，问道：“嗯？平时？”
加缪洛摆好盘，趁换另一个的间隙看着唐宣说到：“你回家之后，我总是想尽可能地唤醒你的记忆，也许为你做做饭，也能起作用呢。”
唐宣剥着皮的手顿了一下：“那之前那些”
加缪洛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都是我做的。”
唐宣干脆托着腮，带着笑意盯着加缪洛看：“那这么看来，我需要补偿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清亮却又认真深情，加缪洛被他看得久了，耳尖开始泛起红：“对啊，所以你不要再离开了，用一辈子慢慢还怎么样？”
“好啊。”
那段时间，唐宣一次胡萝卜都没有吃过。
他拎着餐刚坐下，打算风卷残云式解决午饭。
在他周围，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四处响起。有人在找人，或者找位置也不一定，一会儿后，那人却朝他这边走来，好像还有点熟悉。
“诶，唐宣，没认错没认错，我可算找到你了。”
嗯，声音也熟悉，应该是自己在海滨基地上那个精通多国语言以及专攻技术的黑客邻居了。
唐宣对他印象还算不错，只是情绪系统还没完全修复没法在短时间内做出表情更改，摆了张冷脸和朋友打招呼。
“好久不见，你好。”
好在他这邻居习惯了，熟练地坐在唐宣对面。
“好着呢。我一听你能转正了就火急火燎地来找你，找了两三天呢。”
“你什么时候到达军事部的？”
唐宣并没有显得很惊讶，他了解这位邻居的实力，被调来这里只是迟早的事。
“大半个月啦。几个月前你不是执行任务去了吗？过了几天就有一个星际网络技术的比塞，你猜怎么着，哥们实力出众，勇夺第一，然后就被军事部技术部捞走了。”
“嗯，了解。”
“诶，哥，你来这边少说两三个月得有吧，换了新环境，性子开朗些嘛。”
他喋喋不休，唐宣只当耳边风，一吹而过。
这位邻居大名冯辉，人族。
从前因为服用药物，激素导致身体肥胖，绰号小胖，起初人们都只是叫着玩。后来就慢慢变得难听起来了，人们的玩笑越开越大，他也变得越来越宅，甚至整天主动调到偏僻的居所，整天躲在屋里，倚靠智能机器人和外界联系。
后来那片荒凉得跟闹鬼一样的地方，多了除他之外的另一位孤家寡人。
他又怕又好奇，半夜悄悄黑进旁边房子周围的监控，看能不能看到房子主人的一丝生活轨迹。
他在一片模糊的黑灰色调之中，隐约看见在阳台上的一抹人影。
那抹影子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冰冷，看的他心里发毛，但那张脸让他恐惧不起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他一秒钟关了监控，躲进被子里，好一会儿缓过来，“他是不是在想事情？怎么灯都不开一个？”
冯辉就这样好奇了邻居好几天，但有不敢再多看一点东西，甚至招呼也不敢打。他怕施暴者有一天会住在他隔壁。
终于有一天，那位邻居主动敲了他的门。
声音清亮，很好听：“你好。”
冯辉缩在门口后面，嗫嚅道：“你你好。”
“你是冯辉吗？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
冯辉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琢磨他们是不是欺负自己的人：“是，是我。”
“是不是有个高一级的大块头欺负过你？”
语调没有一丝改变，甚至带着一点调整过的关心。
积攒的委屈已经被埋得太深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从别人嘴里听到“欺负”这个词，但他脑海里闪过了脸却多到他数不过来。
“我，嗯，其实不止他一个。”
“嗯，我了解了，真话，可以处理。”
耳朵里一经接手“处理”两个字的发音，冯辉的神经被迅速刺激，条件反射一样做出反应。
他猛地把门才露出一条缝的门关上，隔着门，声音只能隐约透过来，翻译器收音不清楚。他打开门口的监控屏。
那个人在门口纹丝不动地站着：“我叫唐宣。”
“他今天挡我道了，据行为分析，你是可分析案例之一，今天只是来收集数据。谢谢配合。”
然后又是几天，唐宣又敲了他的门。
冯辉还是像那次一样开了一条缝。
唐宣还是像上次那样，连站的姿势和位置都没有变。
“你生病了，我可以陪着你去看病。大块头被揍了一顿，不会轻易找我麻烦。”
冯辉往门后退了退，拖着已经还在微微渗血流脓的膝盖。他试过让机器人动手术，但是医疗机器人的程序没有升级，自己的病情又不知道是否清晰，他只能一直拖着。
“你怎么知道的？”
对方没有答非所问：“我等你。”
冯辉犹豫了很久很久，他看过那段在网上被疯传的视频，看着曾经趾高气昂的大块头满是鼻血地躺在擂台上，他真的觉得门外站着的是自己真正的英雄。
他还是只打开了一条缝，问了一句很废话的话：“我能信任你吗？”
唐宣一脸冷淡：“可以。”
事情很成功，除了被医生训斥拖延病情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