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甲
唐婉茹像回光返照一样,声音多了一些力度:“宣儿去观星阁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可能,见不到他了。”
身为赫依族的灵主,她知道唐宣的牺牲或许在所难免,可是身为母亲,她心都要碎了,哽咽着又强撑着想把话说完。
唐天瑞强忍悲戚接过话继续:“保卫队拖得时间已经足够了,婉茹和灵体们强行构建出时空隧道,族人们转移至备用地点之一。”
唐婉茹接过丈夫的话:“我们是无愧于族人,却愧对这片土地。而且赫依族人的故乡永远在自然灵气浓郁之所,否则到哪里都是流浪。”
唐天瑞郑重地把那片鳞片植在加缪洛手背上:“带上种子,好好活着。只要种子在,圣地在,赫依族就能找回真正的家。”
“这不是你责任,可是我们能感觉到,你已经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
“走吧。族人也都转移了。这片地方永远开放你的权限,你可以自由活动。我们要为这片土地做最后一些事,以自己的微薄之力。”
唐氏夫妇倚靠在一起,他们的呼吸越来越浅,直到心脏也停止了跳动。极细碎一声玻璃开裂的声音,外面的防护层的碎片飘散在空中后,化作一个个小法阵,黏附在希克曼的机甲上,整齐地空中盛开出一朵浮夸华丽的花。
加缪洛还是保持着跪姿,怔怔地看着手上的鳞片。过了很久,他才摇晃着站起来,往观星阁走去。他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但他一定要去看一看。
天边翻起鱼肚白,恒星也没睡醒,昏沉沉不肯起来。
起初几点小黑点镀着亮边在空中往这边而来,后来一大波如潮水的战舰出现在战线外围,同希克曼厮杀起来。
它们终于挣脱黑夜,迎来了日出,这是自然的法则,生物间的生老病死,和它有什么关系呢?它只是照常升起。
最外缘战线上,蝎子几条腿恨不得再劈出几条来用,几条腿划得飞快,一路上留下残影,他扑到控制桌前狂按一个按钮。
“元首!外缘战线上忽然有大片敌军出现。”
元首这次上半身的图像在电子屏上,状态出奇地好,病弱的迹象几乎没有:“慌什么?天麒族的人赶到了。”
“不是,对方的战斗舰队成分复杂,战舰型号从人族适用到半兽族适用甚至有混沌族参战。”蝎子着急,嘴快擦出火花,“天麒族不是半兽吗?他们哪凑出这么多类型。”
仅仅一分钟不到,电子屏内传回消息。
“九域那臭婆娘!”元首音量提高了一个度,怒火四泄,“星际里,除了那个臭婆娘谁敢和希克曼对着干。”
希克曼突袭计划周密,排除任何因素干扰,就连一个执外勤的小分队也被以五倍火力压制清除。
蝎子惊出一身冷汗,他自该奋勇揽下监管外缘的任务就是认为自己可以避免这种战场。优点是有利可图,缺点是听说自己负责那片区域清除的小舰队里有个了不得的人物。
“报告元首,我们保证已经清除掉所有小舰队了,任务记录仪有记载。”
“哼,那个臭婆娘天天盯着,已经被发现了。你们挡不住,但是给我撑到我拿到那两人的基因和接到老师回来,不然你们自己给我跳进时空混乱区喂怪物去吧。”
元首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柏妮斯在执行任务,他身边换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在守着。能守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极其信任就是可以完全掌控的人。
他冲那人说:“辛瑞尔来了,那帮饭桶不顶用。柏妮斯应该也可以了,你去把她叫回来,那丫头,让她保护人难为她了,还是打打杀杀适合她。”
生机蓬勃之地只剩一片死寂,黑灰色的灰烬,岩石,腐烂的尸体,惨白的骨骸,分不清物种,性别,年龄,躺在这座坟墓里。
尘埃弥漫的观星阁内,空缺的穹顶大片光打下来,无人在意的角落,卓尔先生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能动只有柏妮斯那对短剑,快的就像空中掠过的流星。
唐宣抬起目前可活动的上肢,直接迎下这一击。
骨头粉碎,血肉横飞的剧痛并没有到来,他头痛欲裂,过去和现在的记忆混在一起,分不清环境和真实。
触觉,听觉,视觉都在慢慢消退。
五脏六腑和大脑就像扔在搅拌机里碎成浆液一样混乱,他强撑着睁开眼,视线尽头,是金翼的尾羽。
“你,回来啦,我,咳咳,差点等不到了。”
唐宣扶着加缪洛的肩膀,半倚在他的羽翼上,喉咙充斥着血腥的铁锈味。
“嗯,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加缪洛声音抑制不住的悲怆,他想帮唐宣把黏在脸上的碎发抚开,可伤口太多,他的手在半空中一直颤抖着。
他小心翼翼地把唐宣以横躺位放在一块巨石上。
他又伸手去摸索什么,好几次抓空后,终于摸出了一块掌心大小,暗纹复杂的骨牌。
“阿宣,你看,这就是我的心甲,我应该早点把它送给你。”
唐宣侧头,看到了他手上的骨片,努力扯开嘴角笑了笑,也看到加缪洛手背上的那块薄薄的色彩绚丽的鳞片。
那表示赫依族族长与灵主已死,种子被交到后一辈人手中。有些生命的延续本来就意味着另一些的消亡。只是这次消亡的那部分连着他最深切的情感,一经撕扯,就血肉模糊。
唐宣出现第一次感觉割裂,他能感受自己有多么愤懑,但是进入记忆寻回的时候,他已经接受了实验,情绪感知力微乎其微。他的大脑意识模糊,有些东西在无声重塑。
那块掌心大小的骨牌躺在唐宣的眉心,加缪洛缓慢而虔诚地跪下,俯身轻轻地着吻唐宣,隔着那块划开自己胸口皮肉取出来的骨片。
“早就和元首说过不要信蝎子那群流氓,五倍兵力还处理不了一个加缪洛。不过不重要,都没有必要留着。”
柏妮斯语调冰冷而沉缓,就像在念什么故事,可能是恐怖童话。
“好了,叙完旧了?”柏妮斯刚才紧急喷了药剂,强烈的药力镇压下虎口还是在隐隐作痛,那对细剑已经被震碎,她不得不换一种冷兵器,“你们死不了也不会死,无论哪个实验都用得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