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延伸
嬴疾此时的地位空前的高。
与他同为丞相的甘茂经过武王一事后,实际威信大打折扣,已不能和嬴疾相匹敌。
太后的亲弟魏冉此时是将军,负责咸阳城内的军防和安危,尚还在武事上周旋。
只有嬴疾。
官拜丞相,主持朝政并掌管宗族事务,忙里偷闲时还能带兵出去打个仗。
权力这么大,太后和秦王放心么?难道真的就没有起过一点疑心?
不好意思,起码嬴稷没有。
因为自知收敛锋芒的嬴疾虽然手握这么大的权力,但却从来没有主动去管过什么大事,而是经常推辞地让给了芈太后或者魏冉。
但凡随便换一个人,朝臣们肯定都已经要嗷嗷叫了,想都不用想,找太后告状和进言的人估计都能排到宫门口去。
但这个人是嬴疾,是毫不为己、一心为公的嬴驷的弟弟,是不尚俘伪、力求务实的嬴渠梁的儿子,是大智若愚、与世无争的老嬴家的后代。
那便注定,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猜忌。
不久后,嬴疾奉命领兵打仗去了。
这正是他所希求的,咸阳城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夹在嬴稷和太后之间,自己实在是太过难熬。干脆拱手请命,短暂离开这个有些乌烟之气的权力中心算了。
现在哪有什么仗打?
嬴疾只是稍带些兵出去转转而已,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向六国表明秦国国内安定如初,那些瞪着俩眼看热闹的就趁早收回,说不定我还要率兵敲打你一下哩。
他把目标放在了离秦不算太远的卫国。
卫国是一个啥国?
(拍桌子,笑)卫国就是一个国嘛。
它是卫鞅老家,这么说就有点印象了吧?
就那么点弹丸之地,放在地图上说不定还得找个好大一会儿,但没办法,只能去打它。
一是因为离自己近,不用跑太远;二是其他国,像魏韩楚这些,你出师无名不说,还不一定能打得过。
而打卫国的一个原因是,在秦国国内发生王位更迭的时候,这个小弟表现得有些不太安分。
嬴疾把白起也带了出来。这个依旧在军营中不太显眼的小将,并没有在老大哥魏冉飞黄腾达后落得什么好处。
实际上是他不想去攀附结交而已。
路是一步步自己走出来的,就连魏冉,他的军功也是自己在战场上拿命换下来的,所以才能够有实力去拥立自己的侄子。
若白起和那些趋炎附势,迷恋权力之徒毫无差别,那当真是嬴疾和司马错看错人了。
事实上,并没有。
这个略比嬴稷大了些,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小年耐得住寂寞,也经得起考验。
“丞相,我们这次出去,是真打,还是做做样子?”行军路上,跟随在嬴疾旁边的白起问。
直属上司头衔太多,他确实是想了好一会,究竟是叫严君,还是要叫将军,还是叫丞相合适。
嬴疾紧了紧马缰,放慢行速挑眉去看白起,给他递了一个眼神。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这么大众的场合,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啊。
“伐蒲的消息放出去了吧?”嬴疾问。
“大军还未出咸阳的时候就放消息出去了,估计这会卫国已经知道了。”
嬴疾点了点头。
“传令下去,加快行军速度,务必三日之内赶到蒲城。”
“诺。”
蒲城官员现在内心慌的一批。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作为一国的官员,就这样丢了城池,那怎么向上面交差。
许是上天眷顾,蒲城的太守手下有一个士子,叫胡衍,他主动请缨去秦营谈判,以解蒲城之困。
嬴疾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所以等到胡衍来到驻扎在蒲城之外的军营,他便下令好礼相待。
“请问严君,您率秦军攻打蒲城,究竟是为了秦国还是为了魏国?”
军帐中,嬴疾坐在主位,左侧是胡衍,白起则在一旁佩剑站立。
“哦?这话怎么说?”
“蒲城在贵国眼中可能不太起眼,但对卫国却是十分重要。若秦军一定要攻,势必会使卫国依附临近的魏国,到时候,您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嬴疾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装出一副深思的样子,琢磨着胡衍的话。
“近年来魏国实力已大为削弱,贵小国依附于它,岂不是正好给了我秦国伐魏之名?”
“不然。魏国西河之外的城池之所以被夺,就是因为兵力太弱。倘若我国并于魏国,那么,魏国或许就要着手夺回被秦所占的西河之外了。”
嬴疾微微颔首,又瞥了白起一眼。
“那贵使有何良策?”
“在下愿回去做说客,向我国君细数严君的恩德,从此一心与秦修好。”
嬴疾装模作样地眨了眨眼,冲着白起反问一句,“那就这样?”
白起知道嬴疾根本不是问自己,只是在胡衍面前装傻罢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贵使,本将军在此等候你的好消息。”
送走了胡衍,嬴疾站起身长长大了个哈欠,又懒散地伸了个老腰。
“不服老不行了,以前打仗,一天睡两三个时辰都没事儿,现在不行啦。”
“恕末将直言,这次佯装攻蒲,您本不需亲自前来。”
“那让谁来?左相甘茂?或者派个不知名的小将,比如你?”嬴疾拍了拍白起的肩膀,又转身走到地图前俯身查阅,“不做足面子,它卫国怎么会害怕?”
“末将考虑肤浅。”白起拱手。
“这个胡衍嘴皮子倒是利索,除却张子和犀首,近几年很少再见到口齿如此这般伶俐的了。”
“但此人回蒲城后定是另一番说辞。”
嬴疾浅笑,心里想白起这小子能力真不错,孺子可教也。
嬴疾只是陪着胡衍逢场作戏罢了,至于他回蒲城会如何对太守汇报,嬴疾懒得管了。
惜名之士,无非是将功揽于己身。
爱财之人,无非是顺带敲诈一笔。
事实是,胡衍说嬴疾一定要拿下蒲城,而自己好说歹说才把他劝退。
于是太守对胡衍感恩戴德,又给了他三百斤黄金,由此名利双收,一跃而成国之显贵。
双方愉快地达成了一致意见,而这一切也只是在嬴疾的掌控之内。
战争只是政治权谋的延伸手段,真正厉害的,是不战而屈。
“走吧,”嬴疾说,“去打下一场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