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空头支票
【秦拿下蜀地之后,一下子没了后顾之忧。攻蜀的第四年,也就是秦惠文王更元的第十二年,秦惠王想打齐国,但是这个时候齐楚是盟友。】
【所以怎么办呢?就派张仪上,搞垮齐楚联盟。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张仪戏楚,他承诺给楚王六百里地,但是回秦之后变了卦,六百里变成了六里地。】
【搁谁谁都会生气,虽然春秋战国时候出尔反尔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像张仪这样死皮赖脸不讲原则的,怕是少数。】
【于是楚王动怒,兴大兵攻打秦国。】
【但是这个时候齐楚联盟已经垮了,没了老大哥的楚国打不过秦国,等于白白地给秦国投怀送抱。】
楚国是怎么被骗的呢?
嬴驷张仪这对君臣倒是有默契,张仪摔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便躲在自己家里闭门不出,楚使想见都见不着。
没办法,楚使去找嬴驷,嬴驷装傻。
明明寡人当时说的是六里地,怎么张仪听成了六百里?
摆明了一个态度,秦国不给。
这就把楚使给整无语了,跟秦国玩伎俩,确实还嫩了点。
再死乞白赖待在这儿也没用,楚使只好回国复命。
楚王就一个字:打!
于是乎,秦楚大战于丹阳,楚国败了不说,还玩起了魏国当年那一套。
将军屈丐连同七十余人被俘,成功成了第二个庞涓。
府中,张仪正躺在庭院中晒太阳发呆,一个黑影出现在他身后。
“相国好悠闲啊,这被褥铺在地上睡着美么?”
张仪睁眼,嬴驷正俯身和他说笑。
“不知王上来访,我这……太随意了些。”
说话间便要站起身行礼,嬴驷拦住,也跪坐在了被褥上。
“倒是给你找了个休假的好由头,外面打闹的那么厉害,独你相国府这么幽静。”
“我军胜了?”
嬴驷点了点头,咳了两声。
“从臣回来王上就一直咳嗽,没有找医师看看么?”
“没事,这段时间有些劳累,力不从心啦,不服老不行了。”
“王上要这么说,”张仪指了指自己的右腿,“那让我这个比您还大几岁的人情何以堪?”
嬴驷淡然一笑,改换姿势,懒散地躺了下来,独留张仪坐着。
“不知不觉,我们都老了。寡人出生那年,正好是老师的新法颁布,君父忙上忙下,基本上就没管过我。但一眨眼,嬴荡嬴稷都十几岁了。”
“臣比不了王上,都已经到知天命的年纪了。被老娘一手拉扯大,可这一二十年,真正在她身前尽孝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
也只有在这里,出了王宫,嬴驷能稍微松口气,和张仪说些家常。
他极像嬴渠梁,无论是脾气秉性还是能力才干。
他们也都还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自己把自己逼的太紧。
“累了,寡人累,你也累。”嬴驷四仰八叉地躺着,望天发呆,“丹阳一战,我秦军攻占汉中,六百里地收入囊中。相国,你说,这功劳如何?”
“王上乃开疆拓土之明主,堪比孝公。”
“这么多年,寡人一直不敢懈怠,很怕有朝一日见到君父和老师,自己没法交差。”
“王上,”张仪也被嬴驷搞的有些伤感,“千万别这么说,秦国真的不比以前了,这都是您之功。”
明晃晃的太阳下,嬴驷笑了一声,笑的有些疲惫。
“那是因为有你张仪在,做大事者不惜名不惜命,你为我秦国付出太多了。在六国之内树遍全敌,他们不知道心里有多恨咱俩呢。”
“即使如此,我也不悔。此生能得遇明主,施展抱负,如此幸甚,身后之名便无需考虑。后人要骂就让他们骂去,我不过就是一个张仪而已。”
“说的好,不过一个张仪而已,但也就是这个张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啊。”
张仪有些惊讶,那很早很早之前的天语,嬴驷竟记得如此清楚。还没有反应过来,嬴驷又接着说道。
“寡人来的时候没见这相府有几个丫头,怎么,这么多年,你还真守着寡啊?”
守寡……
这个词用的妙。
“臣……倒是有俩丫头,是臣在街头遇见收留回来的,也就是平常做些细活。臣近身之事,从来不使唤他们。”
“你这是典型的避重就轻,你知道,寡人问的不是这个。”
“臣,”张仪想起白洛,连眼角都是笑着的,“有妻子。”
“那为什么不把她还有你母亲接到秦国来?”
“本就是世俗之外人,臣没有理由让她跟我一起沾染尘烟。”
嬴驷沉默。
“有孩子么?”
这倒是把张仪给问住了。
这几年压根就没再回过云梦山,连白洛都没见过,还谈什么孩子。
张仪垂眸摇头。
“快了,”嬴驷的声音有些嘶哑,又咳了两声,“等事情办完了,寡人就让你回去,和嫂夫人团圆。”
嫂夫人,嫂夫人。
张仪回味着,越想心里越美。
四五十的人了,却像个老小孩一样。
嬴驷眯了眯眼睛,不禁想起了卫鞅。
这时他才明白,卫鞅的不苟言笑和冷酷肃杀都只是外表,内心中,私下里,他或许也会敞开心扉和君父嬴渠梁开着玩笑。
就如同此时他和张仪这样。
“相国。”嬴驷叫道。
“嗯?”
“大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