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茧没破蝶没成
“疼——疼——”氧气罩上有了哈气。
钟佳妮醒了，在海知鲸的私人医院。
这次是真正的醒了，尽管痛苦，眼睛是明亮的，神智的清醒的。
海知鲸知道，这些伤不足以要人性命。
要人命的是，伤口的感染，当时手术中那些脏乱的环境。
现在她清醒了，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
只是后背的伤口，却因为感染而更深，丑陋的疤痕，会爬满整个后背。
钟佳妮是瘢痕体质，再好的缝合技术也束手无策。
海知鲸看着钟佳妮单薄的身材，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盖上被子，病床上都没什么幅度，几乎找不到她的人了。
纸一样白的脸色，没有一点儿生机，若不是胸脯随着呼吸而动，真的无法相信这是个活人。
一只阵痛要推进去，钟佳妮恢复平静。
她已经很久不进食了，海知鲸只是用葡萄糖吊着她的体力，用药品吊着她的一口气。
口腔受伤后，更是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伤口愈合的好慢啊，嘴里都是白色膜，和大块儿的溃疡。
即便是睡梦她也是不安的。睫毛也在不停的颤动。
顾明渊也守在旁边，他给钟佳妮买了一顶帽子，给她戴上，看上去好看多了。
守着钟佳妮的这段时日，顾明渊把所有的证据，从慕容羽鑫的手受伤开始，到事情结束，都整理的清清楚楚。
装了满满当当的一个档案袋子，顾明渊要等她醒来，让她自己决定看不看。
——
钟佳妮的情况，好像真的渐渐的好起来了，只是精神很差。
昏睡的这段时间，钟佳妮做了好多梦，一些破碎的记忆，拼出来一些斑驳的事实。
醒来的钟佳妮，空洞无神地眼睛里，没有一丝光。
顾明渊无奈，还是把“大眼妞儿”带来了。
这个小鹿前腿被砍断了，但好赖活了下来。
钟佳妮看到“大眼妞儿”地时候，眼球终于动了。
当她看到大眼妞儿的断腿，眼神一颤，心一沉。
她已经想到了，鹿园的结局。
人尚且如此，何况鹿乎？
干涸地眼睛里，似乎有了泉眼，泉水一直流一直流，怎么也流不尽。
“大眼妞儿”还像跟她，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亲昵的舔了舔钟佳妮的脸。
钟佳妮又鲜活起来。
海知鲸还买了一只雄鹿，说等他们长大，就让他俩结婚下崽儿。
当所有人都期待着，破茧成蝶，迎接新生的时候。
月亮西斜，花落了。
海知鲸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几天一直愁眉不展。
原来钟佳妮，这几天一直发烧，并且体温有一直上升的趋势。
本来身上有伤口发烧正常，但是持续高热就超出了正常范围。
“感染了！！！如果外伤没有感染，那就是内伤。”
海知鲸丢下手里的东西，慌不择路的把钟佳妮，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可能是当时的手术环境太差。”
——“可能是病人体质太弱。”
——“可能……”
“滴——滴——滴”生命检测仪器，发出来规律而又安静的声响。
生命指征还算稳定，只是每况愈下，一天比一天差。
也就说生命指征在稳定的下降，那是生命在逐渐流逝。
过了几日，钟佳妮突然整个人，都明媚了很多，能说能笑的。
她还管护士要了纸笔，写了一行字，偷偷藏在帽子里。
夜里，钟佳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是个仙女，犯了错被惩罚。
遇见自己讨厌的人，会变成仙女；
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就变成了蝙蝠。
怪不得自己这辈子不幸福，原来一切早有注定。
爱而不得，命中注定——
——
慕容羽镝，他还是来她的梦里了。
梦见在那个小房子里，她着凤冠霞帔，他着长袍马褂。
正式的举行了婚礼；
梦见她洗尽铅华为他羹汤，
她开了马场、鹿园，守着家园；他经管家族生意，发扬事业。
梦见她为他生儿育女，儿孙满堂；
她望着他满鬓华发，他看她满脸皱纹，两人相视一笑，护伴一生。
——
可是她又看到，
她满身疮痍，了无生气；
他满目悲怆，行尸走肉。
终究是缘尽而散了——
——
慕容羽镝我真的爱你，即便你伤我。
可是，慕容羽镝我真的恨你，即便我爱你。
如果爱与恨，能够抵消就好了，我们就可以不爱不恨，当成陌生人了。
如果爱与恨，能够泾渭分明就好了，
我爱你，我白天愿变成美丽的少女，日日与你邂逅；
我恨你，我夜晚愿变成嗜血的蝙蝠，夜夜追着你索命。
可是，这不现实。
这辈子，我白来了，我来的不值得。我的妹妹，她也不值得。
检测仪刺耳的叫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生命指征断崖式跌落——
参与抢救的医生无从下手，束手无策；
即便是海知鲸亲自上阵，用尽了毕生所学，可是她的胸脯，再也没有起伏，只剩下苍白如纸的脸——
只留下仪器的常鸣之声“滴——”，那是绝望的声音，是生命终结的声音。
顾明渊以为钟佳妮，还可以从头开始，她才21岁。
他以为钟佳妮，可以跟他去澳洲的林场，骑马养鹿！
一切都结束了——
顾明渊还保留着简妮的尸体，他想等钟佳妮康复再办葬礼，可是现在她自己也成了尸体——
顾明渊还有很多事，都没有跟她解释。
很多话，还没有说——
可是她的身体就这样凉了——
他的爱还没有说出口，他们的爱还没有开始，钟佳妮就提前离席了——
茧没破，蝶未成。她却化成了灰，化成了烟。
顾明渊把她身上的绷带，全都解掉。因为老人说过，死的时候带着绷带，下辈子就是胎记。
又给她买了假发，女孩子都爱美。
认认真真的挑选的，长度和款式。
跟她生前的头发差不多长，没有齐刘海。
因为她曾经开玩笑说过，齐刘海影响她进行光合作用。
可是这样的玩笑话，再也听不到了。
顾明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也许这一刻，他从未想过要忍吧。
顾明渊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因为老人说过，眼泪落到死者身上，下辈子就是一个麻子。
他摘下她的帽子，里面掉出来一个纸条。
“慕容羽镝：今生互不相欠，来世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