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说过去如梦
这段告别般的讲述，不远处阳台上的许唯也听见了。
确实有很多年了啊……
老师口中“有点稚嫩”的伊凡跟里奥她并没有见过。
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俩已经是足以独当一面的可靠师兄了。
她来到二十一区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们——她至今也不知道当时见到的到底是哪一个。
她去赫尔曼博士的办公室报到，走到门口时正好有一人匆忙地出来，差点撞上，她只能躲开。
刚认识的时候没敢问，熟了以后忘了问。后来有一天她偶然问起，那两人却都没有印象了。
站在这个大阳台上，可以看到整个院子。
院里南北的声音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响起。不过方才许唯没注意听。
现在再听时，她的语气竟是弱下去了许多，更添了几分无奈。
“哎呀这孩子！我对你不好吗？求你陪我出来玩玩都不肯，我伤心了！”
“拒绝道德绑架。”
“你！算了算了，外边冷，咱们回屋去吧。”
秦桑还是不为所动，一脸疲惫地蹲在原地。
“我以为你东北来的不怕冷呢。”
南北对天翻了个大白眼，回答她：“我老家是江南的，陈斯言是东北的。而且，我们是东北的人，不是东北的企鹅……”
下一句，她的语气上扬了许多：“另外，不是我说，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到底什么时候调查的我们？你你你，你给我说清楚！”
秦桑的样子依旧是没精打采，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哪有，道听途说而已了。”
“你哥那副嘴里没一句真话的欠打德行，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是你们误会他了，他说的都是真话啊！”
“不信，不听。”
南北是真拿秦桑没办法了。于是，她果断放弃，决定换个目标。
“许唯！”
突然被点名，许唯有点吃惊。下方南北正仰头看着她，招着手示意她出来。
“南姐？”
“你也下来一起玩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整天待在屋里容易变老。”
不得不感叹南北实在是用心良苦。但是……这层阴霾存在于所有人的心头，沉重无比，挥之不去。
她就算把秦桑逗笑了，把许唯哄乐了，伤痛也并不会消失。
南北继续喊话：“快下来吧，你要是不来，我可上去抓你了喔！”
许唯明白，南北是恳切地希望大家都好起来。她不应该拂这个面子。
“不用不用，我这就下来。”
许唯回到大厅，顺着楼梯下去，来到了院子里，和秦桑蹲到了一起。
南北又拿起了刚才团的雪球，目光直视着两人询问道：“这个雪人脑袋，大小合适不？要不要再做大点？”
许唯看了看秦桑，用眼神催促她回答。
“呃，那就再大一点吧。”
听罢，许唯也对着南北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可以。”
“那你们倒是来帮忙啊！”南北恨铁不成钢地道。
许唯伸出手刨起了雪。秦桑也终于不再懒洋洋的了，动了起来和她们一起滚雪球。
干活的时候，南北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这回她主动讲起了自己以前的事。
“……零四年的时候我带过一个新兵，我跟你们说那孩子简直是我见过的最胆小的人了，她平时连个蜘蛛都不敢打。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太空军吗？是因为空间站里没有虫和老鼠！”
“我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也惊呆了。我说这么柔弱的姑娘怎么能上战场啊？她到底怎么通过考核的？
“直到后来，一次军舰航行任务，敌人突然偷袭，然后我们就偏离了航道。漫天的陨石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你们能想到她干了什么吗？她开着飞船就去炸陨石了！
“现在嘛，再也没人说她胆小了。”
你这不是刚刚还说了吗？
听故事的两人被她讲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秦桑抬起眼帘，对着南北追问道：“所以她后来是变得很厉害了吗？”
“后来？没有后来了呀，她当天就死了，最后连个遗体都没找全。”
她的语气正常得就像是在说：花开了，饭熟了，衣服晾干了，叶子落了……
“南姐，你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些？”许唯感到了些许的疑惑。南北好像并不喜欢提起从前的事。
“只是觉得，她和你们很像而已。我不是在说你们几个胆小啊，别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不过，我记得那好像就是你退役的一年？”
秦桑继续问道。
南北看了她一眼。关于这孩子什么都知道这件事，她已经无力再问了。
“对啊，本来没这个打算的，至少不会那么早。但是，那一回我也伤得很重，半死不活的。后来我能跑能跳了，但再也无法承担太空里的高强度作业。”
“然后我就下来了。得亏我爸妈还能养得起我啊，不然靠我自己肯定都混不到一口饭吃。”
听到这话秦桑有些不解：“你那么厉害，难道真的会连工作都找不到吗？”
“我会什么呀，从小就只会到处打架惹麻烦。”
南北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呃，那您接着讲吧。”
南北接着讲了：“再然后么，回来没多少日子，他们又说有一个涉密项目，要把我召回，但是转成文职了。这我哪里能干啊，但是那事儿还挺重要的，所以我最后以顾问的身份去了。”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南北的眉眼间有些雀跃地卖起了关子？
“然后你认识陈斯言了呗。”秦桑的语气，完全是已经拿到了标准答案一般的，毫无意外，毫无惊喜。
“我真是服了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还知道什么，全说出来算了！”
“真不知道了！我冤枉啊，你这神态语气那不是很好猜吗？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
秦桑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禁为自己鸣不平。
“好好好，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问了。不过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垮着脸呢。”
南北轻笑着，看着秦桑，声音柔和了许多。
“嗯嗯嗯，不垮脸了。您，还有故事要讲吗？”
“故事嘛，讲是讲不完的。现在的一切，在很久以后也都会成为故事。如梦如幻，如诗如歌——不一定美好，但都将在记忆中镌刻。而故事的意义，都会由人来赋予。”
南北搬起作为雪人脑袋的雪球，搬上了堆好的躯干，在上面画出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