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荆棘暗生于渊
接下来的两天，之前进驻桑德拉医学院的援助团队陆续撤离。
走到最后，当时来的上百人只剩下了十多个。这十多个人包括了地协的几人，维奇博士和他的几个学生，以及几个行程受到阻碍暂时无法出发的。
夜已深沉，但实验室里的灯光一直亮着。
虽然众人的工作已经交接完毕，连行李也都收拾好了，但他们是不可能闲下来的。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应该是待在这座实验室的最后一天了。
满头银丝的维奇博士也一直在实验室指导学生。
由于今天人不多了，所以一群平时不一定能在一个地方工作的人，现在都聚在了一起。
各有擅长的众人在一块讨论交流，倒也收获良多。
一直到月上中天，这里的灯火才渐熄。
许唯收拾好实验室的物品，准备离去。这时却突然有人走了进来。
空荡荡的实验室里走进一个人，声音自然十分明显。许唯抬头看去，是朱迪·惠特林。
朱迪一如既往地绷着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惠特林教授？”
朱迪目不斜视地直朝许唯这边走过来。很显然，她不是来找什么东西，她就是来找人的。
只是，许唯看了看周围，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
这么晚了，朱迪来找她能有什么事？
“你跟我来一下。”朱迪敲了敲桌子，冷淡地说道。她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在许唯身上停留，只瞟了一眼便收起视线。
要说朱迪这种性格，有个很大的问题是，别人根本没办法判断她的心情，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就比如现在，许唯完全无法从她的情绪上去推测，她找自己做的事情是好是坏，是急是缓。
按理说，支援人员在这里的工作已经结束，他们即便人还没走，行动也不再受医院方面的管控了。
朱迪找来，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是院方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协商。那等会儿要见的应该就是拜尔院长等人了。
朱迪已经走了出去。许唯也忙跟在后面。离开前她不忘关掉了实验室的灯。
……
灯灭了。黑暗袭来。没入夜幕。沉入黑渊。
许唯感到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生命最初的记忆，到蹒跚学步，到读书学文，到长大，到成年。
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人。那些过去的面容，一个个在眼前浮现。
一个比一个清晰。
她又看到了淹没在玻璃罐里的金发女孩。
她又看到了戴着黑框眼镜的拘谨的研究员。
金吉娅在罐子里慢慢地消融，像童话里的小美人鱼一样，变成了轻飘飘的泡沫，飞出罐子，穿过天花板，飞到天上，消失在白云里。
叶幽篁的背影一去不返地向一个方向飘远。她怎么奔跑也追不上。那副黑框眼镜掉在了地上，她弯下身捡了起来。再抬头时，却再也找不到飘走的身影了。
她醒了。
昏暗的空间，只有一盏刺眼的灯悬在中央。角落里的地方有些幽暗，看不清有什么。
许唯又闭了闭眼，以便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个地方的光线。
这种刺眼无比，却照不亮什么东西的灯光，实在想不出它在什么地方才会出现。
闭了一会儿，许唯却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方才在梦中，她捡起了叶幽篁的眼镜。可是……许唯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在她的手中，赫然正捏着那样一副黑框眼镜！
许唯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爬了起来，冲到中央的灯光下。她把手举到眼前，张开手掌，仔细地端详着。
她没有看错。躺在手心里的，正是叶幽篁的眼镜。
这是怎么回事？！
我这是在哪里？
我为什么会梦到那些？
幽篁的眼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什么人策划的？是，一定是……只能是他们！！那些人又出手了！
一瞬间，怒火、惊诧、恐慌，一股脑儿地涌上了许唯的心头。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毒刺”果然做出了更猖獗的举动。或许是因为警方之前的打击消磨了他们的忍耐，这次他们是直接不打算留手了。
朱迪……今晚的举动，她算是彻底暴露了。一直以来，医院和警方暗中调查过了很多人，但从来没有人怀疑到她头上过。
她平日里的行为举止从不讨喜，但却有一种诡异的力量，能够轻易赢得所有人的信任。
……
许唯很清楚，自己对“毒刺”产生不了任何价值，哪怕是做实验品，她也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毒刺”这次对她的出手，只能是出于一个目的：赤裸裸的打击报复。而朱迪今天敢亲自出手，自然就是笃定了她活不下去。
此番，那些人定然是对她抱有着必杀的决心。
许唯又拿起手中的眼镜看了看。
那现在，在杀她之前，这又算是什么呢？
临死前施加给她的一些折磨吗？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她此刻已经收起了恐惧和慌乱的那部分情绪，内心只剩下了无尽的愤怒与决绝。
或许我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或许你们能无数次杀死我。但你们永远不可能杀光千千万万个“我”，不可能杀死“我们”！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轻慢的篾笑。
“呵呵，精神不错嘛！你出来吧，我们聊聊。”
许唯在周围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房间的出入口。
她狠狠地捶着门，门开了。不同于这个空间的昏暗，外面则是十分宽敞亮堂，宛如白昼。
许唯走了出去。正对面，坐着一个装束妆容都十分精致锐利的女人。她的五官明艳，十分具有攻击性，然而此时的表情却是笑吟吟的。
“我猜，你应该有一些问题想问？”女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怎么，让我死个明白吗？”
女人又换了个方向倚着，收了收笑得有点僵的表情，回答道：“于情于理，我不应该让你有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你多活一秒，对我们来说都是祸患。”
“但是，我不甘心啊。你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人物，但那些人物我又不想放过。就只好拿你，当一下鱼饵喽！再说了，就这么死，那你未免也太舒坦了吧？”
这舒坦给你要不要？
许唯也冷静了下来。她再次问道：“这里是哪里？”
“下城区，地底。”
没想到，这还是个字面意义上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