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另一种可能
“a-13，未产生明显作用。zr-5，细胞病变速度减缓，未病变正常细胞代谢减缓。n-57，病变细胞部分死亡，正常细胞部分老化……”
叶幽篁一边观察着几日来的实验数据，一边将不合格的实验样本划去。从她来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她已经实验了上百种有可能生效的药物，其中绝大部分都在实验过程中被淘汰掉了。
“你这些编号就不能取得有规律点吗？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谁能记得住啊？”
瑟丽塔望着眼前写了不到一半的病例分析报告，决定暂时停笔休整。
本来就精神不振，叶幽篁这一连串乱码一样的编号使得她思绪更是凌乱。
“我能啊。”叶幽篁一心只在面前的数据上，并没有注意瑟丽塔精神如何。她自己的编码，当然记得住。而且，谁说这些编号没有规律了？规律当然是有的，都在她的脑子里。
瑟丽塔自然不知道别人的脑子里有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快炸了。所谓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她决定先喝杯牛奶恢复一下体力再继续写报告。
“哦——！”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传来的是一句很难被忽略的尖叫。
叶幽篁不得不移开视线，转而去注意声音的来源。
就在书桌旁边，瑟丽塔一脸懊恼地盯着眼前混乱的状况。方才她拿着牛奶杯，却不知怎的一个手滑就掉了下去。桌上放着半杯水。装着牛奶的杯子落下去后，杯口准确无误地扣在了水杯里。
虽然她出于条件反射在第一时间就捞起了牛奶杯，但结果已经不可挽回。手中的杯子里只留下了杯底的一点点牛奶。桌上的杯里，从原来的半杯水变成了一杯混合溶液。
瑟丽塔心有余悸地擦干净桌上溅出来的液体，又看了看桌上的两个杯子。一模一样的色泽，单凭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哪个才是牛奶。
她拿起满着的那杯看了看，原本清澈澄净的水，现在完全可以说就是一杯牛奶了。
“所以不能把水和牛奶放在一起。靠近红色就会变成红色，靠近黑色就会变成黑色。靠近牛奶，”瑟丽塔又看向桌上那小半杯牛奶，“就会变成牛奶。”
叶幽篁分析了一下她这句话，猜测她想说的应该是——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只是个比喻，是用来形容人的。”
“形容人？比如吃火龙果会把皮肤染红？是这样吗？”瑟丽塔脸上的疑问看起来认真无比，不管谁看到应该都不会觉得她只是在开玩笑。
回答她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翌日一早，叶幽篁是被摇醒的。
“喂，醒醒！起床了！”瑟丽塔有些疑惑，这家伙往常都是起得最早的，怎么今天叫都叫不醒？她不禁加大了摇晃的力度：“快起来，要迟到了——”
叶幽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这才挣扎着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十分疲惫。好像在梦里有什么东西拉着她似的，根本睁不开眼睛。可她分明就没有梦到任何东西。
她甩了甩头，尝试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待在实验室，叶幽篁总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像是慢了很多。她总是站不了多久就累得慌，脑袋昏昏的，不得不坐下来休息。
这样下去可怎么干活？
叶幽篁回想了一下最近几天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过度劳累也不可能，这种工作量在她的职业生涯中还不是最大的。
她又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好像也没有什么症状，完全就是没来由的疲惫。
这很反常。她懂药理自然也懂医理，不可能自己病了还不知道病在哪儿。
想不出来，叶幽篁只能暂时放弃，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实验上。
终于等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叶幽篁坐在椅子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再出去吃饭。不料这时瑟丽塔又找了过来。
瑟丽塔伸手扯了一下叶幽篁的胳膊：“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想讨论一点问题。”
她面上的神情，似是有一些疑惑不解，又好像带了点惊疑不定。总体而言十分复杂。
叶幽篁不明所以地跟着她走到工位上，大全息屏上投放的是一幅哈洛温症感染者的大脑图像，上面暗淡的灰色触目惊心。
瑟丽塔拉着她坐下，思索一番后认真地说道：“靠近红色会变成红色。”
“啊？”叶幽篁脸上写满了疑惑。
“靠近黑色会变成黑色。”
“哦……”叶幽篁依旧费解。
然而瑟丽塔的表情却是愈发严肃了起来：“靠近牛奶会变成牛奶。”
“……嗯。”叶幽篁不解地点头，心想下一句难道是靠近火龙果会变成火龙果？
瑟丽塔却是顿了顿。
“那这个，”她抬起一只手，指着屏幕上的图像，“靠近什么，会变成灰色？”
“靠近……灰色？”叶幽篁迟疑地说出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却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怎么也抓不住。
瑟丽塔眼睛里浮现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光亮，然后逐渐升腾，乃至雀跃，像是一团跳动的火苗。
“哈洛温症出现后不久，我们就确认了这是一种由细胞感染引发的疾病。然而在那之后，无数人使用了无数方法去寻找感染物，却一无所获。”
瑟丽塔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
“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是真相。”
叶幽篁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她抬起手想扶一扶眼镜，却发现手也抖了起来。她颤颤巍巍地扶上眼镜框，手放下来之后那副眼镜却是比之前更歪了。
瑟丽塔虚握着的手心里此时沁出了一层薄汗。她能感受到心脏正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仿佛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伸出手指，有些缓慢地指在了图像上灰色的部分。她似乎也开始颤抖了，发出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
“让它们变成灰色的，就是灰色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