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逃出荒川
鲲官抱着胳膊,晃晃悠悠地走在前面,他乌黑的长发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
“走啊。”他略侧过脸,喊定在原地的安秋。
月色中,灯光下,安秋真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哦,不,应该是从没有见过这样俊美的人。
安秋应声跟上去,出了后院的拱门,前院的景致更是清雅,拇指大小的鹅卵铺地,沿着幽径走到一座凉亭里。亭中有一阵个清香,安秋知道都是驱蚊虫的花草。
“坐。”
鲲官在亭中的圆桌旁坐下,抬起头招呼着安秋,安秋谢过他,也坐下。
石桌上摆着各色点心,还有一个玉壶,两只小巧的酒盅。
“今日是中秋。”鲲官边把酒盅斟满酒,边说。
“我算着日子呢,今日是我的生辰。”安秋说话的时候,眼睛像是倒映在水中的中秋之月。
鲲官一愣,笑道:“那你我可真是有缘。难怪,你叫安秋。”
“平平安安度过每个中秋。可惜,阿爹阿娘的祝愿未能成真。”安秋低垂着眼眸说道,突然她向鲲官探过头问道,“鲲官,你可听说过安家堡的人都怎样了?”
鲲官摇摇头,笑道:“我不过是关灵的一个玩宠,这样的机密,我怎会知道。”
安秋坐直身子,叹了口气:“对于项王,你我不过草芥而已。”
“来,喝一杯,不必忧伤。你不是也说,留得青山,何愁愿不偿。”鲲官站起来,跨步转到安秋身后,把酒盅递到她的面前。
鲲官瀑布一样的秀发倾斜下来,他的骨相棱角分明,皮肤却又白皙娇嫩,吹弹可破。
“你长得可真好看!”安秋道。
安秋满脸的真诚,满眼的赞赏,倒是令鲲官一怔。
鲲官随即一笑道:“你也好看。”
安秋被他逗笑了,接过酒杯,两人轻碰酒杯,一饮而尽。安秋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脸上发烫,头脑昏沉。
“你这么差的酒量,竟也敢跟我喝酒。”鲲官道。
“有,有什么不敢的?你是个好人!”安秋觉得舌头有些不受控制,笑道,“阿爹要是,要是知道我喝醉酒,一定会责,责罚我。”
鲲官看着眼前与关灵长得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有些恍惚。
多年来,他一心只想报仇。委身于关灵公主的床围是他唯一能接近的项王的方式。身边的人,表面上个个惧怕他,实则心中都瞧不上他。孤独,唾弃,他不在意,只要能报仇,他愿用自己的命去换。
可是眼前的人,竟然让他在恍惚的世界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鲲官,你长得一定比月亮上的仙子还好看。”
她真的喝醉了,仍旧诚挚地夸赞他的相貌,而不是戏谑,更不是轻浮。她正看着月亮,傻笑着,忽然伏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喂!”鲲官尝试着喊醒她。
安秋已经昏昏沉沉地醉过去,鲲官走过去,正要伸手想抱起她,不禁自嘲一笑,又收回了手,喊了院中婢女,背着安秋回柴房。
见她双颊绯红、酣睡的样子,鲲官摇着头,笑了笑,本想离开,又担忧她酒后不适,边在床边守着。
夜渐深了,一个跛脚老奴推门进来,轻声说:“公子,也该回去了。”
鲲官转头看了看安秋,她睡得正香,或许这是她到了荒川睡得最踏实的一晚了。鲲官站起来,随跛脚老奴往寝房去,看着圆月,不觉有些伤感。
“公子。恕老奴多嘴,有些人碰不得,有些情更是动不得。”跛脚老奴担忧地看着鲲官。
鲲官轻轻舒了口气,笑道:“我早已断了情爱。”
月光如清水笼罩着荒川,这一夜终究有人无眠。
安秋次日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后悔昨日贪杯,好在那个鲲官不是什么登徒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数日,鲲官都不曾再来。安秋靠着日出日落计算着日子,时间越长,越是心急,嘴上竟长出泡来。
这天夜里,安秋又是难以入眠。
院中大乱,有兵戎相见声,有破口大骂争抢声。忽然,柴门的铁链哗啦一响,门外站着的正是鲲官。
他一改平时披发敞衣的打扮,束发黑衣,肩膀宽阔,腰身细窄,他跨步进来,把一件黑色连帽斗篷往安秋身上一披,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院中的侍卫们争抢着院中的物件,各自抱着战利品夺路而去。不知哪间屋子着了火,浓烟和火苗窜得老高。
“鲲官,这是怎么了?”安秋问。
“我先带你离开,稍后再跟你解释。”鲲官把安秋揽在怀中,他的身形似乎比夏玄侯还要高大。“得罪了。”靠近安秋的鲲官没由来地心慌。
鲲官带着安秋七拐八拐地往前走,推开一扇躲在树丛中的木门,后面是个很宽敞的园子,院中那个跛脚老奴已经备好马匹和马车等着。
“德叔……”鲲官喊了一声。
跛脚老奴瞥了安秋一眼,叹了口气,说了声:“上车吧。”
鲲官轻轻一笑,扶着安秋踏上马车,车厢内堆满了东西,安秋使劲挤了挤,才有个地方能坐下来。
鲲官推开院子朝外的大门,跨上马,在前面领着路,引着马车,冲进夜色里去了。
山路崎岖,夜色朦胧,不知何时鲲官手中多了一杆玄铁的锏。安秋撩起车帘,见他目光如炬,万分警惕。充当车把式的德叔身边也放着一条铁鞭。
安秋倒吸一口凉气,幸好他们还没有要害自己的意思,否则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
在山中行走了一夜,天色渐亮,车马停在一间茅屋前。鲲官唤醒安秋,让她下了车。
四下隐约能听见一些鸟叫声,草木繁茂,人迹罕至。
德叔似乎很不喜欢她,安秋捉摸不透其中的原因,前路漫漫,不如自己主动化解,也免得鲲官为难,便讨好地去帮德叔搬东西。
“我还没有老到,搬不动一个箱子。”德叔没好气地拒绝道。
安秋讨好地笑道:“德叔,我不能白白跟着你们呀,那不是吃白食吗?”
德叔白了一眼,不再说话,安秋忙去搬车里一个不大的木箱,连着拉着几下,竟没有拉动。
“我来吧。”鲲官笑道,“看来你也只能吃白食了。”
他又放下束发,披敞着衣衫,眼神又那样慵懒起来。
“这箱子怎么这么重?装的什么?”安秋不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