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逛柳子街
柳子街比庙里热闹得多，安秋差着一步跟在夏玄侯身后，丁嬷嬷差着几步跟在安秋身后，罗隐走在最后。
街上的行人，或是喜气洋洋，或是步履匆匆，或是忙于采买，大都亲友相伴，此景让安秋想起往日的生活，难免郁闷。
走着，安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是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门前放了张桌子，上面摆放着各色使用的样品，站在桌子前吆喝的人竟安家堡最小的师弟。
小师弟的眼神扫过安秋一行人，刚与安秋交汇，就匆匆转向别处。安秋只觉心跳加速，她努力定了定神，走向那家店铺。
“这位小姐，您瞧瞧有没有喜爱的。”师弟热情地招呼着。
安秋也不搭话，只是随意拿起一个青花瓶，打开木塞，放在鼻子前，轻嗅了一下。
“哟，你这小子真是没有眼力见，这些普通货色怎能给这位贵小姐使。”一个泼辣的妇人从铺子里出来冲着小师弟叫嚷着，随后满脸堆笑地跟安秋说道，“贵小姐，我家店有的是好东西，请您进里面看看。”
眼前的妇人竟是如此眼熟，安秋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她回头看看夏玄侯，见他并未阻拦，就跟着进了铺子。
罗隐和丁嬷嬷守在铺子外，小师弟招呼着夏玄侯在铺子靠里面的四方桌上坐下，又沏上一壶茶。老板娘吆喝着小二好生伺候着，热情地引着安秋看着铺子里的胭脂水粉。
“我们店里的胭脂水粉都是永州城姑娘们争相购买的，里间还有各色珠钗首饰，南边来的珍珠，北边来的玉石，能工巧手打造，您要不要看看？”老板娘问。
安秋又回头看看夏玄侯，见他点了点头，她也点点头。老板娘立刻笑开了花，把通往里间的珠帘一撩，高声对夏玄侯道：“公子稍待，一会功夫，就还您一个更加俏美的娇娘。”
安秋随着老板娘进到内间，刚放下帘子，就听见老板娘小声说：“数年前，安老爷救下我们一家，方才有我们今天，你家小师弟一路逃来，往后就住在我家。”
安秋惊异地看着她，正要说什么，那老板娘又大声说道：“贵夫人，您这么年轻貌美何必穿着如此清素，您瞧瞧我家的首饰，可都是眼下最时兴的款式了。”
“少夫人尽管看，将军吩咐，喜欢什么尽管收着。”丁嬷嬷已经跟了进来。
“我素来不爱艳丽。”安秋对老板娘说。
“不爱艳丽，清雅的也多得很。”老板娘满脸堆笑，“您家相公如此疼爱您，我们店里还定定做衣裳，都是那些深宫大院里没有的时兴款式，您一并试试？”
安秋看了看丁嬷嬷，丁嬷嬷笑道：“少夫人若是喜欢，就试试。”
安秋点点头，老板娘喜笑颜开，冲着后面喊道：“秀芝，快出来帮忙。”
说着往后面走去，不一会就有一个年轻的姑娘一起捧着各式衣衫、首饰盒子出来，一件件地展示在安秋面前。
安秋相中了一件月白底浅青色荷叶纹裙衫和银色的簪子，老板娘也是一双巧手，给安秋做了高脚发髻，除了银色簪子外，又在发髻上装点了些粉边珍珠白的小荷花样式的发饰。
安秋还留下了老板娘自制的面脂和藕粉色的胭脂，这些物品消耗得快，不日又能再来采买。
老板娘引着安秋出来，笑道：“公子您快瞧瞧，夫人是不是把整个莲花塘都披在身上了？”
安秋倒被她说得有些羞涩，夏玄侯上下看了看，笑而不语。小师弟倒是愣愣地看着，忍不住道：“真漂亮。”
这一说，夏玄侯轻蹙眉头，老板娘生怕他露馅，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不快到外头看着。”
老板娘又忙陪笑道：“他是个粗鄙货，贵人莫怪。”
夏玄侯也不搭话，站起身来，便往外走。罗隐扔了一锭银子，准准地落在老板娘手里。老板娘千恩万谢地跟在后面送客。
一行人接着往外走着，却见夏玄侯猛地一抬手，往空中一抓，望向路边的二层酒楼。安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有一个人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外，正是三王子靖尧。
“快上来，请你吃酒。”靖尧笑道。
夏玄侯笑了笑，扬起手，把他扔下来的东西又扔了回去，正好砸中他的眉心，只听见靖尧“哎呦”一声，骂道：“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请你吃酒，你怎么砸人啊？”
夏玄侯也不理他，转身对安秋说：“也到了晌饭时间了，公主一同尝尝这里血鸭，如何？”
安秋点点头，跟着上了楼，进了一间两面临街开窗的包房。
包房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抱着琵琶清奏着乐曲，样貌极美，身段婀娜，一双娇目顾盼传情。见了夏玄侯进来，眼睛便放出光来，待看到他身后跟着的安秋，又收回目光，低垂眼眸。
“商音，停一停。”三王子说，“许久未见上将军了，给他奏一曲他最爱的那支曲子。快快快。”
商音停住，葱段似的手指刚刚的那几下琴弦旋律还稳着，没几下就乱了起来。安秋并不太懂音律，却又听出了异常。
“怎么了？”靖尧问。
商音竟啜泣了起来，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拭着眼泪，头上朱钗上红色簪花随着她的啜泣也悲伤颤动着。
“哟，这是怎么了？” 靖尧语气更急了。
商音抱着琵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那梨花带雨的脸，说道：“回三王子的话，奴家年岁渐渐大了，乐阁的阿母就要将我卖了。”
“卖往何处啊？”靖尧问。
“奴家不知，但也能料想不是什么好去处，如今年轻的姐妹们都起来了，阿母也不愿养我这个闲人。”商音哭诉着，“三王子，您行行好，买了奴家，奴家定是做牛做马报答您。”
安秋看着她，想着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每个人都是每个人苦，她也勇敢，至少敢为自己搏一搏。
靖尧面露难色，靖王家教严明，岂能容忍他买个市井歌姬回去，他看向夏玄侯。夏玄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正喝着手里茶。他又看看安秋，见安秋也正看着自己，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与上将军听你奏曲，少说也有7年了。想当初，你不过是个小毛孩呢。”靖尧嘴上胡乱地说着，“如今你身不由己，我，我也是，不如，不如，夏二哥，你将她买回家，哪怕做个粗使的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