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恩院菏风
夏玄侯见她刚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正等着想听她说句话,她竟然生生地压住话头,低下头去,不解她是何意。一旁的小厮提醒道,前厅宾客多,都等着二位新人的。夏玄侯也不再说话,径直朝院外走去。安秋低着头跟上去,后面跟着丁嬷嬷一众人。
远远地安秋就听见唱戏声,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心急着探着头,侧耳听着。夏玄侯侧目见她心急的样子,心想,不知是哪个小户人家女儿冒充的项国公主,区区戏曲就让她原形毕露了。
夏玄侯故意放慢了脚步,安秋只顾急着赶路,竟一头撞上夏玄侯背上。她自知失礼,忙往后退了一大步,低头不语。
夏玄侯转身,缓步走过来,盯着她的头顶,半晌未语。
安秋如木头人一般,定在那里,不动不语,心中默念母亲的教诲,既来之,则安之。
“夫人,还是端庄些。”夏玄侯突然丢下这么句话,转身往戏院走去。
安秋也觉得脸上无光,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不够端庄,行为轻浮无礼。她立刻直了直身子,端着手,沉肩坠肘,双目平视,踱着方步跟上去。
丁嬷嬷引着安秋到了夏老夫人所在的桌上,安秋挨着夏老夫人坐下。
“恭喜老夫人,得这么个清秀的新妇。”
“少夫人卸了浓妆,更是俊俏得很。”
……
安秋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过这么多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么多好听得话呢。
夏老夫人一个个应承着,看着身边的安秋,才见她确实气质清丽,年纪尚轻,举止看上去是读过书的,想着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受到什么样的牵制,竟然替公主孤身冒死远嫁至此,想来也是不易。只要她不要惹出事端,也是能善待她的。
“关灵啊,你们项国的戏曲同永州应该是大不相同吧?”夏老夫人问。
安秋忙站起身,福了福手,回答道:“此处戏曲确实同项国不同,但是都是地方风采,各有妙处。”
夏老夫人见她大方得体,很是满意,拉着她手,示意她坐下:“夏家是武将,没有那么些礼节。家中也就是我和玄儿领着你兄长的遗子勉强度日,如今你来了,家里也热闹些。”
同桌的贵妇听了,不禁笑道:“你们婆媳倒是自来亲近,明年这时候,少夫人再添了丁,家里就更热闹了。”
说着,席间欢笑起来。
安秋听罢,只得赔笑,心中默念母亲教诲,既来之,则安之。
一时,只听见有个喊道:“开席。”
一众小厮托着大盘小碟,行云流水般地进来。
“少夫人,这是永州出名的十大碗,逢年过节,喜事临门,必备菜肴。”丁嬷嬷在一旁小声说着。
安秋早就饥肠辘辘,闻着菜香,哪里还顾得其他,边点点头,边吃着。
“果然边陲小国来的,就这样点菜样,就把你馋成这样。”安秋正吃着,听见身后有个孩童的声音说话,是夏老夫人身旁的一个八九岁大的男童。
“你跑到哪里去了,不开饭,你还不来吧?”夏老夫人搂着那孩子,笑着说。
安秋见了,忙放下筷子,舔舔嘴,做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着孩子,说道:“想必这便是侄儿吧。”
“谁是你侄儿?你这边陲小国的人。”那孩童叫道。
“休得乱说。”夏老夫人轻拍着他的肩头阻止道。
那孩子瞪了安秋一眼,转身离开了戏院。
“孙少爷,越发活泼了。”同桌的人缓解着尴尬。
安秋并不在意,笑了笑,见又上了一个新菜,上菜的小厮喊着菜名,血鸭。
这可是永州名菜,家家户户都会做,家家户户口味都不同,就像蜀地的泡菜一样。
安秋吃得心满意足,心想着,往后日日都要吃饱喝足,保住性命,他日若能救出家人,远走高飞,管他什么两国盟约,什么天下一统。
饭罢,愿意留的客人就继续听戏或是逛一逛园子,晚上接着吃喝。乏了的就安排着一个个送回府去。
夏老夫人疲倦了,由一众嬷嬷婢女拥着回去休息。来客都由夏玄侯和安秋招呼着。
“听闻夏府有名景,恩院荷风。今日难得到此,又正值盛夏,少夫人可否带我观赏一番。”突然有个女眷说道。
安秋听戏听得正昏昏欲睡,听见这么个要求,只得求救地看着丁嬷嬷,丁嬷嬷点点,安秋笑道:“我也是初来,不如由丁嬷嬷带路,我们一同前往吧。”
一众女眷听了甚是高兴,纷纷站起来,跟着安秋和丁嬷嬷往外走。
沿着游廊,一直往东走,来到一个圆形拱门前,门头白底黑框的扇形匾额上写着“恩院”两个字。
从拱门进去,一个中字型的荷花池,池头立着块一人高的山石,上书“碧云池”。池中垒石成桥,池外古松成荫,半池的水被浓密的荷叶遮蔽,黄的、粉的、朱红的各色荷花开得花瓣挺立,精神得很。
安秋见这里的荷花与家中荷花不同,荷叶不大,荷花也小,她知道这是极其难养的。
“这靖王钦赐的园子就是不一样,这松怕有几百岁了。”
“这样小巧挺立的小莲花,我在别处可没有见过。”
一众人说着,过了石头桥,一到树荫顿感清凉。古松间,还有一座亭子,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早有侍者备好了各色茶水点心。
“少夫人,我们自在瞧瞧,您不必陪着了。”一个年长的夫人见安秋一直拘谨地跟着,笑道。
旁人听了,纷纷称是。
“少夫人,你也自在走走。老奴在这伺候着。”丁嬷嬷说道。
安秋早就看着古松间有一条小路,后面似乎有一片竹林,正想去一探幽境,便笑着应承了。
安秋带着一个婢女,往那个静谧的小路走去。
小路是青石条铺就的,从碧云池中引出了一条小溪流,沿着小路往松树林外的竹林伸去。
安秋见这景致颇有地处南方家乡的意味,很是喜欢,便沿着青石路往里走。却见竹林中竟有一张石桌,隐约看见石桌旁的几个石凳。
安秋便离了小路,往石桌走去,刚走几步,就听见女子的啜泣声。
“玄哥哥怎么就娶了她。”那女子哀怨地哭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