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内忧
顾青舟感觉自己最初的想法过于简单，或者说太过片面。
他一直认为，策划下毒的只有一批人，但实际上陶琳与苦立可能分属两个势力。
最起码苦立和陶琳之间，除了买卖关系之外，并无其他交叉。
从苦立的记忆中，顾青舟了解到，他属于一个名为“小毒宗”的邪道妖门，虽然制毒水平不错但是宗内并没有拿的出手的战力，单凭苦立一个筑基圆满，都能被封为护教长老。
而作为一个炼毒宗门，获取优质蛇涎果后，第一反应会是交易？更别提是和正道弟子交易。
而小毒宗宗主不但吩咐苦立一行人前往安益城，还能精准地碰到陶琳这个“小白买家”，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要说这一切没被人设计过，顾青舟打死都不相信。
但三人属实贪婪，非但没有将蛇涎果全盘卖出，还与其他邪道教派一样，想趁玉衡宗内部交接之际试探一二，甚至妄图干掉陶琳夺取灵石。
不得不承认，邪道那边宗门越小，点子越狠……
不过顾青舟也明白，小毒宗这样一个小宗门，实在容易被人当刀使，而且随用随弃，也别太指望能从中获取有用的线索。
对方藏于暗中、步步为营，甚至陶琳那方所有人都是其计划中的一环，而这条毒蛇仍在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着给予顾青舟致命一击。
原本还想以苦立为突破口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于陶琳那边，其实从几块石碑中，顾青舟已大致推算出了她身后之人，只是牵扯到了一些上一辈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颇有些无从下手。
这般思索，步伐却是不缀，听风堂的主阁已是近在眼前。
在玉衡宗内宗九峰十堂中，听风堂一直属于弱势脉，长老实力低下、资源分配稀缺、弟子质量不佳，几乎形成闭环，几百年来皆是如此。
听风堂堂主单洋早已在门前恭候多时，见到顾青舟后立刻迎上，恭敬行礼：“拜见掌门！”
单洋是玉衡宗唯一一个还未修至元婴期的实权长老，也直接显露出听风堂的窘迫。
听风堂此刻颇为冷清，几名处事弟子也是见到顾青舟前来，才稍微端正了精神气，但他们萎靡的灵气、低下的效率，并不能撑起听风堂的脸面。
顾青舟越是一言不发，跟在其身后的单洋就越是战战兢兢，议事堂那次后，他非常清楚，这个年轻掌门可不是和善之辈。
在这种沉默压抑的环境下，单洋忍不住想挽救一下——其实他心里清楚顾青舟前来所为何事，安益城事件中听风堂属实办事不力，在顾青舟有所提醒的情况下，依旧没能有效传递消息。
就在他要开口之际，顾青舟左手虚按，打断了他：“把听风堂所有长老、弟子都召集过来。”
单洋心如死灰，掌门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不多时，听风堂除了分堂以及外出任务的弟子，其余长老弟子皆聚于此，看着单洋如丧考批的模样，不少人隐有猜测，愤恨地看向顾青舟，很多事情不是他们不想办好，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顾青舟开头并不是责备，而是提问：“你们自忖，缺少什么？”
一谈及这个，长老或许唯唯诺诺，弟子却没有那么多顾及——
“禀掌门，听风堂缺人！”
“缺灵石！”
“缺带队强者！”
……
顾青舟只是淡然听着，等一众弟子反馈过后，再次发问：“还缺什么？”
众弟子面面相觑，沉默良久，他们已经将所有能想到的问题全部说了一遍。
顾青舟叹了口气，道：“你们说的，全都是听风堂的问题，下到个人，你们本身就真的没有问题？”
众弟子一愣，却是更长久的沉默。
“知道为什么听风堂什么都缺吗？”顾青舟扫过众人，没有一人敢直面他锐利的眼神。
“玉衡宗的确有很多不公正，但再不公正，下放到各脉的资源都是详细列明的，做多少事，拿多少灵石，这点功绩堂和灵宝堂不敢造次。”
顾青舟平淡地诉说：“这么说可能有些残酷，但事实是，现在的听风堂只配得到这些资源！”
众弟子咬牙切齿，却无从反驳。
“几百年来，听风堂身处弱脉，无从翻身，但真的是听风堂无用？”
“听风堂上传宗门意志，下达四海八荒，哪里都可以涉猎，哪里都可以让你们施展手脚。”
“但是听风堂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仿佛弱势已是定局，长老弟子之间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效率越来越低下、情报越来越缺失，甚至宗内有传言，听风堂不过是群废物的聚居地……”
说到此，顾青舟停顿片刻，观察众人反应，不少长老羞愧难当，弟子多数握紧双拳、面有不忿，不禁松了口气，要是这些人连自尊都没有了，那听风堂也是该重建了。
“所以……”顾青舟接着道，“你们甘心如此荒诞地虚度此生吗？”
“……不！”
有了第一个弟子起头，马上众多弟子跟着怒吼，像在发泄不满、似要反抗命运。
“好。”顾青舟拍了拍掌，“我会交给听风堂一笔灵石，算作投资，如果你们让我看见了成效，每个月我都会将俸禄的四分之一投入听风堂。”
“但是。”顾青舟话锋一转，“既然是投资，这些资源都是需要偿还的，会分摊到你们每个人头上，如果最后让我血本无归了……你们就给我去黑山当矿工还债吧！”
“是！”所有听风堂长老和弟子，包括单洋，都神色激昂地回应道。
“至于这个月的成效，很简单，一是把安益城给我吃透了，精细到每个凡人；二是去一个名为小毒宗的邪道教派，溜一圈，不需要做什么，但是记得停留的时间长一些。”
虽然对于第二个任务有些疑惑，但是听风堂众人并没有多问，应承下来。
顾青舟离开听风堂后，单洋仍追出一段距离。
“谢掌门！”单洋发自内心地行礼。
顾青舟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认为，听风堂的重要性并不比其他脉小，你们发展至今，一定有着完整的体系，但是缺乏有效的锻炼。”
“所谓积重难返，根本还是‘难’字，我不过是稍微缓解了‘重’，能否‘返’甚至一飞冲天，还在你们。”
“不必送了。”
单洋停步，目送顾青舟御剑而去——顾青舟不仅给了他海量的上品灵石，还大大激发了听风堂的士气。
听风堂几百年来被人轻视，单洋自接任堂主以来，从来都是在恭维其他脉，没有丝毫长老威严，甚至上一任堂主、他的师尊，弥留之际的眼神都是那么惋惜与彷徨。
而如今，终是有人愿意给听风堂一个机会，为了回应掌门的期待，他单洋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让听风堂重新焕发生机！
……
顾青舟明白，听风堂的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资源问题，而是人心的溃散。
单纯地倾注资源，不仅会引发其他脉的不满，也续不了听风堂的气数。
听风堂鼎盛时期，是各脉都需要仰仗的玉衡宗中坚力量，自然有其独到之处，顾青舟也不能过度去干涉，而应像种葡萄一样，端正支架，引导它合理发展。
不过听风堂虽然是几脉里面问题最显著的，实际却是最容易自我修正，而其他几脉那种隐性的问题，甚至盘根错杂的关系，才是玉衡宗真正麻烦的隐患。
都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玉衡宗成为东胜神洲的一流宗门以后，不怕死的敌人已经全被灭门了，使得最近百年发展的过于顺风顺水，不少长老和弟子已经消磨了血性，盲目自信、精于内耗。
殊不知宗门早已被细作渗入，内忧之繁扰丝毫不亚于妖邪入侵，而这些重担又全然压在了顾青舟身上。
甚至某些方面，远不是棘手二字所能说明的了，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这还是玉衡宗外患未显之际，时间紧迫，必须趁此机会尽早解决内忧。
轻叹一口气，顾青舟自己都觉得最近叹气的频率太高了些。
归根结底，还是要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修行界不是你有理别人便听，而是凭拳头说话。
宗门之内，绝对的实力可以压下反对，才有机会，让时间证明选择。
所以顾青舟在回到行健峰后，便宣布闭关，若非急事皆通过留声石堆积，等他闭关之后一并处理。
顾青舟平心静气，运转修为，默念乱世书总诀，自成周天。
乱世书第一卷，观心，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