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在人心
顾青舟的声音在议事堂内回荡，周淮也没想到顾青舟竟然只提出这样一个合情合理的要求，颇有些识大体，不免在心中升起些许好感。
为防止顾青舟变卦，周淮当机立断：“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顾青舟点点头，将困于光球中的何坤交由周淮，临走之际，突然回身道：“今日之事，仅在座各位所知，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如若消息泄露，那么，在座长老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我等明白！”此刻，在座长老至少明面上，已然摆出下属姿态。
待顾青舟离开，实力偏弱的长老都不禁寻找倚靠，这才稳定身形，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压力了。
而以周淮为代表的实力派，要么冷眼相看、要么暗自摇头，玉衡宗内长老废物至此，他们都耻与为伍！
同时，又对年纪轻轻，却修为强大、行事果决的顾青舟，抱有些许期待。
周淮忍不住对几个关系颇好的老友传音道：“此子……顾掌门，没准真有可能带领玉衡宗更上一步。”
……
顾青舟回到府邸，立刻运功调息——说起来，玉衡宗并没有设立专门的掌门洞府，掌门住于何处，何处就是掌门峰。
毕竟玉衡宗内的每一座山头都灵气充沛——据说玉衡宗便是建立在一处灵脉之上，每一座山峰就相当于灵脉通天贯地的节点，而且这灵脉似乎已经产生了脉灵，灵气等级相当之高。
这座行健峰其实是逍自在常年混迹于外，过继给自己这些徒弟的，如今顾青舟成为了掌门，也就顺理成章划为他的独立山头。
当然，他也从未想过驱逐那些在山上修仙的师兄师姐们。
说起来，除了大师姐和三师兄在闭生死关，其他四人在得知他成为掌门后，似乎再没有和他打过招呼……
顾青舟不自觉又想起自己的师尊，那个每天挎着个酒葫芦、喜欢吹牛皮、穿着邋遢的大叔，要不是气质出尘，一开始遇见他，都还以为是和自己一样的难民呢！
开头又是江湖骗子惯用的“老夫看你骨骼清奇，是个修炼奇才”，要不是小青舟自觉没有被骗的本钱，再者实在饿得发慌，早溜走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真真切切是玉衡宗的掌门，真真切切不落玉衡宗的清名，真真切切斩妖除魔、为民请命，真真切切舍己为人、不退一步！
他曾经告诉顾青舟：“修行修行，修的最先是心，心都修歪了，怎么修的到康庄大道？”
不知为何，今日颇有些多愁善感，顾青舟轻叹一声：“师尊，青舟既任玉衡宗掌门，一定会尽心尽责。但积重太深，免不了阔斧酷治，希望您泉下有知，不要怪罪。”
突然，顾青舟对于乱世书中引言“世道艰难，处其位不为其事、观其朽不正其根，难堪大器”多了一层感悟，修为隐隐有上涨之势。
这么看来，留下乱世书的修士，恐怕是个真正心怀天下、立下宏愿之人。也是，挽大世于将倾、匡社稷于危难，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平凡之辈？乱世之中，可不就要不破不立吗？
稳固自己的修为后，顾青舟思虑片刻，觉得一味修行并非益事，倒是整合一下自己的资源，再去看看师兄们——怎么说，自己也不该空手上门吧？
……
玉衡宗，灵宝堂。
顾青舟临近此处便改至步行，不得不说灵宝堂是玉衡宗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灵宝殿门口早已排起长龙，大多是等待领取灵石的弟子。
以往顾青舟做为掌门关门弟子，有着行健峰这种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修炼，自然不用担心灵气不足的情况，但对于玉衡宗大部分弟子而言，除了专门的修炼室，平常汲取到的灵气极为有限——哪怕建立于灵脉之上，但是玉衡宗里里外外数万人，总量虽多，平均下来也就少了。
所以蕴含大量精纯灵气的灵石，就成为普通弟子晋升修为的主要资源，况且玉衡宗灵石质量公认极高。
顾青舟本就出于散心，也就没有通知灵宝堂长老的打算，慢悠悠跟在一众弟子身后。
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顾青舟，就在他要取出掌门令之际，一个小厮模样的修士推搡开一众弟子：“让开让开！我家少爷乃是灵宝堂王长老的亲孙，临近突破筑基，特来领取灵石，事态紧迫，不要挡道！”
小厮看着也就炼气七层，这等修为，也就是力气较常人大上一些，按理说很难引得队伍中一些筑基让步，但似乎不少人认得此人，非常忌惮其身后的势力。
不多时，一个面目俊朗、面带笑容的年轻人步入灵宝殿，同时佯装斥责道：“李二，怎么对各位师兄弟说话的！不是教导过你为人要谦逊吗？承蒙各位师兄弟大度，才不与你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此人却心安理得走至人前。
排队来领灵石的大多是练气弟子，筑基弟子一般都有自己的圈子，而且还需完成任务堂的任务获取功绩，经常需要代领，金丹就更不用说，至于元婴，那都是长老级别了，按理不可能屈尊前来，甚至会是灵宝堂差人送去。
更高修为，那就不是灵宝堂普通弟子能触摸到的级别了。
而且灵宝堂长老嫡系这个身份，已经能够解决很多问题了——
果不其然，不仅是排队弟子这边，灵宝堂负责发放灵石的弟子也满脸堆笑：“原来是王耀师弟，几日不见实力精进不少啊！”
“师兄谬赞了，师弟不才，近日似有顿悟，前来领取灵石以备突破。”王耀毫不掩饰自己炼气九层的修为。
王耀今年不过二十，这等年纪如若完成筑基，倒也勉强算是天才。
不少临时被插队的炼气弟子本来还有些怨愤，此刻也都压了下去。
“哎呀，王师弟不愧是天资聪颖，我等佩服。这样吧，这是一块中品灵石，就预祝王师弟马到成功！”灵宝殿发放灵石的弟子恭维道。
一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千块下品灵石，这是筑基初期每月才能分得的资源，灵宝殿的弟子无疑对王耀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这，怕是不妥吧？”话虽如此，王耀却是紧紧顶着那块中品灵石，要知道他之前就算凭借关系，每月也不过领到八百下品灵石，这次的弟子，很懂事嘛，倒是可以向自己的大伯美言几句。
“怎么会呢？我观王师弟气机充沛，晋升筑基指日可待，有何不妥？”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耀正要接下那块中品灵石，突然一句“且慢”打断了他。
出言的正是顾青舟，在一旁观察的他早已看出，这个王耀的练气九层完全是资源堆出来的，根基极不稳定，要想迈入筑基除了服用筑基丹，还得辅以强者运功助力，即便上得了筑基，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登不上大道。
这种混吃等死之辈，本来的资源已经足够其修炼之余，还能留下不少富余，如今嚣张跋扈不说，未尽义务却攫取不等配的资源，如若开了这个头，难免寒了那些筑基弟子为宗门出生入死的心。
“嗯？”眼见到嘴的肥肉竟然有人要阻拦，王耀眼神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李二作为王耀的狗腿，自然明白怎么讨主子欢心，马上站至顾青舟身前，冷呵道：“你是什么货色，竟敢质疑各位师兄的决定？”
顾青舟平常看去颇为柔和俊俏，使得他即便骨龄稍大，仍显得非常年轻，说是四代新徒都有人信，不怪李二先入为主，认为是个师弟。
“实话实说，这位王师弟的修为在炼气九层中都属偏差，仅靠自己要突破筑基遥遥无期。”顾青舟顿了顿，丝毫不顾王耀不断阴沉的脸色，转而看向灵宝殿的弟子发问，“况且，筑基以上的弟子都需完成各种任务，得到任务堂的认可后，才能适配发放资源，这位师弟，何来的权力越俎代庖？”
“这……”灵宝殿弟子有些犹豫起来，任务堂和执法堂历来是玉衡宗数一数二的刚正不阿，况且此话一出，不少排队弟子看向其都目露不善。
眼见灵宝殿站不住脚，李二赶忙转移注意：“哪来的宵小之辈，死守陈规，故意贬低少爷资质，如少爷这般人中龙凤，突破筑基易如反掌，而且定不是普通筑基，现在获取资源是为日后筑牢基础，更好服务于宗门，就算是任务堂都会给上三分薄面，你这厮满嘴胡言，该当何罪！”
不得不说李二语调激昂、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颇让人信服，王耀不禁暗暗为其记上一功，但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要将此事盖过：“好了，李二，这位师……兄可能是听信了些谗言，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此事就此揭过。”
王耀这样一说，倒是将自己摆到端正位置，显得顾青舟小肚鸡肠。
顾青舟轻笑一声，道：“事实如何，试试便知，我将修为压至炼气九层，王师弟全力以赴，伤我即可。”
“师兄是在羞辱在下吗？”王耀现在深感顾青舟纠缠不清，而且同等境界下，以受伤为条件，要么是极度自信、要么是轻视自己。
众目睽睽下，这种挑衅般的对决，王耀还真不好退让。
“王师弟要是赢了，便是师兄的不是，为了表达歉意，这颗筑基丹就是你的了。”顾青舟面露微笑，又抛出一个王耀根本无法拒绝的条件。
感受着顾青舟置于掌心的丹药，灵气浓郁，不少临近筑基的弟子都感觉丹田蠢蠢欲动，无比渴望那颗丹药，便知这估计是上品筑基丹，对于所有练气九层的修士而言珍贵无比。
王耀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以他的资质，就算有王氏的这层关系，也不过得到颗普普通通的下品筑基丹，有了这颗上品筑基丹，哪怕仅凭自己，也有极大把握迈入筑基！
“好！希望在场的所有师兄弟都给我们做个见证！”王耀自忖众目睽睽之下，顾青舟不敢反悔，也不可能动用练气九层以上的修为，同等境界，而且不过是小小练气期，差距能有多大？这位师兄，太狂妄了！
不过炼气期，并不能使用什么威力巨大的战技，所以二人只是行至灵宝殿前，众弟子也暂时没有兑换的打算，都围成一圈观望这场决斗。
“王师弟，尽管出手便是。”顾青舟淡然道。
眼见顾青舟表露出来的气息的确没有达到筑基，王耀也放下心来。
大喝一声“劈山掌”就向顾青舟袭来，这掌法大开大合，是练气弟子的基础战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耀施展的掌法虚浮，气机散而不实，徒有其表，杀伤力大大降低。
顾青舟更是连灵气都没有动用，瞬间洞察王耀的破绽，一把抓住其的手腕，震散掌势。
同时，一脚飞快踢出，将王耀击飞数米远！
在场所有弟子都面露惊异，不少筑基弟子暗自内省，同等境界下，面对王耀的劈山掌，他们虽然也能应对，但绝不可能如此从容，甚至连灵气都不动用，这个青衣师兄，战斗经验可真是丰富！
王耀在被踹飞后，面色张红、连声咳嗽，顾青舟的确手下留情，但架不住他境界的确孱弱，见四周弟子不断对其指指点点，更是怒火中烧，对顾青舟咬牙切齿。
不禁心中暗道：这是你逼我的！同时催动右手扳指中的灵气，身体呈蓄力弓状，实际上在掩饰其中气息。
虽然他在王氏的确被娇纵惯了，战技使的一塌糊涂，练气九层的修为也不过是绣花枕头，但是，像他这样的弟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些长辈赐下来的保命手段？
“既然你让我当众出丑，那就休要怪我下手狠辣！”王耀看向顾青舟的目光充斥着残忍和疯狂。
却不知一切都在顾青舟的感知中，毕竟二者差距实在太大——感受到王耀的杀意后，顾青舟眼神愈加幽深。
“去死吧！”王耀一个健步冲至顾青舟身前，挥动右手狠狠砸来。
“不好！”
“卑鄙！”
不少筑基弟子都察觉到王耀施展出来的战技根本不属于其，明显是长辈传下的秘宝！这种非生死决斗，按宗内律令，是不允许借助他人力量。
就在他们愤怒与揪心之际，顾青舟却是身子一斜，避让锋芒，同时左手伸出二指，凝气汇集、锋芒毕露，半截手臂从天而降。
“啊！”王耀死死攥着自己的断臂，剧烈的疼痛使其涕泪横流。
顾青舟眼神清冷，不作理会，是非曲直，自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