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崩3
审讯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甚至比抓捕赵洪海的时候还要顺利。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杀人、被捕，审讯，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
赵洪海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犯罪事实，却唯独否认自己嫁祸张岚。
在警方的追问之下，他说出一个奇怪的名词——猎鹰。
“猎鹰？什么是猎鹰？”秦宇有些不解。
令秦宇感到意外的是，赵洪海对此也同样不解：“我也不是很清楚。”
“猎鹰是谁？是一个人吗？”秦宇耐着性子继续追问。
赵洪海想了想，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分析：“应该是一个人吧，又或者是一伙人，这一切都是猎鹰帮我做的”。
秦宇和周小易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对赵洪海口中的猎鹰更加好奇：“猎鹰都帮你什么了？”
“还能帮我什么？当然是帮我杀人啊！”
赵洪海话锋一转，十分得意地说着：“猎鹰给我提供了钟意和梁大龙的联系方式，否则我怎么把他们约出来弄死啊。”
杀人，在他眼里，犹如碾死蚂蚁一般从容。
秦宇紧锁着眉头，继续追问：“然后呢？”
赵洪海深吸一口气，偏偏在这个时候卖起了关子，他嘬了一下牙龈，朝周小易说道：“再给我一根烟吧。”
周小易没好气地上前，把一整盒烟都扔给了他。
赵洪海很是高兴地拿出一根，又开始吞云吐雾：“其实，我也不知道猎鹰是谁，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但这个猎鹰似乎很了解我，是一个真正懂我的人。最重要的，他也很懂钟意和梁大龙，知道他们需要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像是在谈论自己的光辉历史：“猎鹰给了我一份钟意需要的独家新闻，还有一套梁大龙喜欢的游戏装备。我就是用这两样东西，把他们约出来的。”
赵洪海说的振振有词，但怎么听都像是瞎编的。
毕竟赵洪海从进入审讯室开始，一分钟能换三种态度，喜怒哀乐更是无缝衔接，如果不是有什么生理疾病，那就一定是有心理疾病。
“你不会想说，嫁祸张岚也是猎鹰让你做的吧？”周小易冷笑道。
“对对对，你说的对！”赵洪海弹了一下烟灰，一个劲地点头：“就是猎鹰让我这么做的，他告诉我应该如何套牌嫁祸，用什么车型，装什么样的内饰，就连车内摆件如何摆放都是他告诉我的。”
周小易讥讽道：“猎鹰为什么帮你？”
赵洪海耸了耸肩，再次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哪知道他为什么帮我？也许是看我太可怜了，又或许是他也想杀了钟意吧。”
周小易没绷住，笑了：“你糊弄鬼呢？随口编个猎鹰，然后就想把自己推的一干二净，你撒谎之前能不能打个草稿啊？”
在警方眼中，赵洪海的谎言，比小学生的暑假作业被狗咬烂了还要幼稚。
赵洪海只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我是一个马上就要枪毙的人，有什么需要推干净的，简直可笑。”
周小易还要继续说什么，被秦宇抬手打断：“猎鹰和你怎么联系的？”
“邮箱。”赵洪海回答的很干脆。
秦宇朝周小易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调查一下赵洪海的邮箱，追查一下猎鹰的线索。
对面，赵洪海抽着烟，目光瞥向一旁，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但至少有一点，他不后悔。
沉默片刻后，赵洪海咂了咂嘴，像是一个宿醉的酒客，回忆舞池里热舞的美女一般：“梁大龙啊，是个窝囊废，别看他在网络上叫的听欢，我把他绑到仓库的时候，直接就吓尿了，连话都说不明白了。除了向我求饶，啥话也说不出来，吵的我耳朵疼。”
他笑了笑，继续回忆：“相比之下，钟意就不一样了，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哭不喊，不吵不闹，就连我用刀尖划破她脸的时候，都没有哭一声。她要给我钱，我问她，多少钱能换回我老婆的命，她不说话了，哈哈哈哈哈。”
赵洪海虽然在笑着，但眼底却藏着泪光。
在他心里，是钟意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网络暴力，才让他变成现在模样的。
家庭的变故，家人的离世，他也只是悲愤老天的不公，慨叹自己的不幸。直到他看见了半月前的小女孩网暴自杀案，让他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受到网暴的人，不只他一个。
这么久以来，他每天生活在无尽的悲痛之中，但钟意和梁大龙等人，却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嘴巴一张一闭就获取了大量的金钱和流量，从不会在乎那些在网暴中煎熬的人。
他们就像是蝗虫一般，看见一片麦田，就铺天盖地的扑上去，吃饱之后就转身飞走，继续寻找下一片麦田。
赵洪海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如果网络暴力得不到解决，一定会有下一个赵洪海出现。下一个赵洪海，是受害者，也是犯罪者。
世界上哪有什么天生的罪犯，只不过是把老实人逼急了而已。
秦宇知道犯罪共情是一名执法者的大忌，他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审讯：“你将钟意的尸体抛弃在建筑工地，而且放在挖掘机的铲斗里，有什么特殊目的？”
赵洪海回答道：“我这是想提醒你，钟意虽然死了，但对她的调查不能停止。你们要挖一挖季氏集团，那里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秦宇急忙问：“季氏集团？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赵洪海的肺管，他突然大吼了一声：“你们是警察，去调查啊！什么都指望别人告诉你，还要你们警察做什么？！”
秦宇懵了，没想到赵洪海的反应这么大，就在他想继续开口询问的时候，赵洪海忽然眼睛一闭，瘫软在椅子上，指间的香烟也掉在了地上。
……
支队长办公室里，秦宇正在思索如何结案的事宜，韩硕快步走近，递上来一张医院的检查报告。
“秦队，医院那边说，赵洪海在一个月前查出了胰腺癌，四期。”
“一个月前？”秦宇万万没想到，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竟然的一个癌症晚期患者。
“胰腺癌的致死率极高，医生说如果不进行治疗的话，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也许他自觉时日无多，才选择了犯罪。”
“怪不得……”秦宇抿了抿嘴，问道：“邮箱地址查了吗？”
“技侦科已经展开调查了，邮箱使用的是境外虚拟ip，追查不到具体位置。”
眼下真凶伏法，证据链闭合，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但这个所谓的猎鹰，依旧是个谜。
猎鹰是男是女，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甚至连真假都存疑。不过从常理来看，赵洪海没有必要编造一个所谓的猎鹰。
可赵洪海为什么要嫁祸张岚呢？
“提审张岚，也许她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猎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