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指4
刑侦支队办公室里，充斥着压抑的气息，可以明显感觉到，所有警员的肩上都背负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谁也不知道这个丧心病狂的罪犯会不会继续作案，会选择在什么时间作案，下一个抛尸地点会在哪里。
留给他们的，只有和时间赛跑的决心，以及命案必破的信念。
一旁，秦宇坐在椅子上，翻阅着李伟光刚刚交给他的笔录。里面多次提到钟意受到不明恐吓，只不过都局限于网络上的人身攻击，钟意本人并不在意，也没有报警。
网络上的恐吓，基本都是口嗨，不仅取证困难，真实性也难以保证，对案件来说更是提供不了什么实际性的价值。
秦宇摇了摇头，合上笔录，顺手从桌上的文件中抽出一张长林市地图。
他先是找到两处抛尸地点，用红笔圈出，接着用手简单丈量了一下距离，最后在两处地点之间画了一个看似有些随意的三角形。
他盯着自己刚刚画的三角形，眼神渐渐变得奇怪，喃喃了一句：“真是怪事……”
“秦队，死者身份已经查明了。”
韩硕推门走进，快步走向秦宇，同时递上一份死者资料。
“死者名叫梁大龙，二十一岁，初中学历，之前因为网络造谣和非法盗取、贩卖他人网络游戏账号进行牟利被分局民警处理过，公安系统里有他的案底。
他自幼父母离异，跟着奶奶一起生活，自从奶奶去世后就没人管他了，这么多年来没有做过什么正经营生。目前的职业是算是一个刚起步的短视频平台主播，一共百十来个粉丝，直播内容也就是闲聊天、喊个麦什么的，一直不温不火。
但每次出现社会热点新闻的时候，他总要无脑跟着评论几句，基本都是造谣。平时的生活就是宅在家里上网打游戏，自称是祖安人，妥妥的宅男。”
“等会儿，祖什么人？”秦宇一愣。
韩硕笑了笑，解释道：“祖安，网络游戏里的词汇，大概意思就是网络喷子。”
“网络喷子……”秦宇挠了挠头，目光在资料上反复扫过，问道：“他和网暴自杀案有关系吗？”
韩硕点点头，沉声道：“经过ip数据追踪，发现在女孩受到网暴的时候，梁大龙曾通过ps技术手段，在网络上大量散布女孩的不雅照片，并造谣称女孩的私生活不检点，还堕过胎，一度成为谣言爆款。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他的言论加重了女孩的自杀倾向。”
“网络犯罪零成本，关于惩治网络暴力的法律该完善一下了。”秦宇只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人用编造的谣言肆意对他人进行攻击，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自己随意在键盘上敲打几个字，却给他人带来难以磨灭的痛苦，甚至可以毁掉一个人，毁掉一个家庭，意义何在？
这种博眼球，骗流量的小丑行为，是在吃人血馒头，是一种极端的病态心理。
韩硕对此也深感无奈，言道：“法律的滞后性是没有办法避免的，现在的网络环境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有的时候就连警方公布的信息都不如谣言可信。网络时代，没有人愿意相信真相，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真相。”
韩硕说得没错，网络的高速发展，注定网民的个人素质难以保证。谣言四起，网络暴力盛行，舆论成为了人们之间肆意攻击的武器。就连警方发布的信息公告下面，也经常会出现一些带节奏的恶意评论，公然质疑警方的权威和立场，对警方处理事情的程序表示质疑。
这不禁让秦宇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带队去调查一起入室盗窃案件，因为技术队的现场勘查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失主质疑警方的专业能力，偷偷拍下视频，掐头去尾后上传网络，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下面的评论区更是没眼看，网友纷纷发表自己对现场勘查的见解，不同阵营的网友还开始了相互之间的人身攻击。
现在，他越来越能感受到舆论的威力，看似几行简单的文字，却能在瞬间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摧毁面前的一切。
同时，他也深深知道，想要毁掉一个人，舆论往往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只是，想让大家重视网络暴力，还需要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任重而道远，欲速则不达。
愤怒过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就在秦宇的思绪渐渐飘远的时候，周小易猛地推门走进。
“可累死我了。”
他径直走到墙边，从角落的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一口喝了半瓶。
秦宇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回到手中的地图上，问道：“查出来什么了？”
周小易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走到秦宇身边，不停地喘着粗气：“我带着探组把钟意的关系人都跑遍了，就差查她的祖宗十八代了。老大，你说这人怪不怪，根本没有几个朋友。据她父母说，她从小的性格就很孤僻，生活里更是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
“她近期和谁结过仇吗？”秦宇问道。
周小易坚定地摇了摇头：“她基本没有什么社交，就连父母都很少联系，平时最多的社交就是平台的评论和私信。如果一定要说她和谁结过仇的话，她账号后台的私信里倒是有很多骂她的，还有一些威胁的。不过作为一个网络博主，私信被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秦宇似听非听，依然在研究手里的地图。
周小易上前一步，目光也落在了地图上，问道：“老大，你画啥呢？”
“心理安全区。”
周小易一脸茫然：“什么？”
秦宇把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两处抛尸地点之间的三角形，解释道：“凶手对抛尸地点的选择，一定是自己比较熟悉的、较为隐蔽的，离自己住处较远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给凶手带来安全感，但在实际的抛尸过程中，凶手的预期位置会向外扩张，又碍于环境的熟悉度，又会在预期位置向内收缩，最后选择一个折中的距离，这就是心理安全区。”
周小易边听边点头。
从进入警队的那天开始，周小易就一直跟着秦宇，两人亦师亦友的关系，也让秦宇有意培养他。作为一名外勤刑警，周小易身上有难能可贵的韧性，无论多么繁重的任务，他总是能出色的完成。只是他心直口快，脑子经常跟不上嘴，虽然没有什么坏心眼，但口无遮拦的毛病还是惹了不少祸。
“所以说通过心理安全区的分析，可以大致判断出凶手经常活动的区域，可是如何确定区域呢？”周小易问道。
“这个区域通常以凶手的住处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凶手的交通工具越便利，辐射面积就会越大。步行的话，一般不会超过一公里，但如果是开车，就会在五公里以上，甚至是十公里，乃至更远。”
周小易适时接话道：“技术队不是在河边发现车辙痕迹了吗？凶手一定是开车的。”
秦宇点点头，目光注视着自己在地图上画出的那个极度扁平，甚至要重合成一条直线的三角形：“只是……这个心理安全区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