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祈愿树
邵枝守在杨婵旁边,老太太坐在沙发上,郑意坐在她身边。
只是说些闲话家常。
杨婵却一点也不想听。
老太太能说的不外乎是生孩子,她眼里就只有孩子了,杨婵倒是想生,可她现在这破败的躯体,即便有了也保不住。
何况还没有。
邵母来的时候,杨婵已经喝过药,睡下了。
“枝枝,祖母来说什么了?”
邵枝如实回答,“生孩子”
邵枝真无语,老一辈的思想,整天就是孩子孩子,简直要把人逼疯。
邵母深有体会。
等房间里彻底没人的时候,杨婵才睁开眼睛。
她的抑郁症复发得很严重。
根本睡不着觉。
原本邵宴是和她睡一个房间的,她怕他发现,硬说他挤着她,她不舒服,把人赶到隔壁去了。
但其实那么宽的床,躺两个邵宴也是绰绰有余。
“淑淑,我今天想挨着你睡,”邵宴自己开门进来,动作熟练的掀被子,上床,把她捞进怀里,“我保证不挤着你。”
杨婵更怕自己吵到他,因为她总咳嗽,怎么也不好。
“邵宴,我睡不着,”她突然就想和邵宴说点什么。
“我也睡不着,淑淑,你和我说会儿话,”
“好”
她翻过身,面对他,往他怀里钻,“邵宴,我其实很爱你的,”
这些年,他还是头一回听她说这话,“嗯,我其实都知道。”
不在乎,是她这辈子演得最好的一场戏。
他好几次都差点信了。
“淑淑,冬天只有三个月,你会好的,等你好了,我陪你去雁南看那个何先生的春季画展好不好?”
“可是你很忙啊,我不想耽误你的事。”
邵宴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我那都是瞎忙”
“邵宴,我不想和你过了,我想离婚。”
从回来到现在,邵宴已经听她提过多次,她总喜欢想这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儿。
邵宴低头去寻找她的唇瓣,轻轻吻上去,这段时间总吃药,各式各样的药,她的唇舌都泛着淡淡的药苦味,“淑姐姐,我想和你过,我不想离婚……”
邵宴不敢亲太久,浅尝辄耻,重新把人摁到怀里,“实话告诉你,从很早我就开始觊觎你了,所以你别想从我身边跑开。”
“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吗?”
“之前我生病,你费力背我去医院,结果自己倒下了,那时候你觉得我是累赘吗?”
杨婵没想到一点小事他还记得。
“不一样的,你会好,而我——”
“胡说八道,谁说你不会好,之前不都好好的,淑淑,生病而已,谁都会生病的,那还有在床上躺个几十年不见好的呢!”
杨婵之前总顾虑太多,现在她什么都不想思考。
“我想去玩雪,可以吗?”她撑起来坐在床上,突然来了兴致。
邵宴默叹一声,纵着她,起身出去,抱了一套极厚实的绒毛睡衣来,给她穿好,又拿了面毛线帽子和围巾,大棉鞋和手套,裹得杨婵只剩两个眼睛还露着,这样别说是玩儿雪了,走出去都费力。
“阿宴,一定要穿成这样吗?”杨婵苦恼的将戴着手套的双手摆在他眼前。
邵宴默不作声,给自己找了件大棉袄穿上,就弯腰去抱她,摸她的头,“乖,这样我才放心,”
“喔,好吧。”即便穿得这样厚,邵宴抱她还是轻轻松松。
雪还在下,雅苑这边只叫了张姨来照顾,没有佣人 这个点张姨也早就睡了,邵宴开门,抱着她出去,门外寒风瑟瑟,可却一点儿都不冷。
杨婵站在厚厚的雪地上,将脸上的围巾使劲儿往下扒拉,邵宴看不过去,给她松了一点,完整的露出整张脸来。
久违的笑一下子荡漾开来,她笑起来很漂亮,眼睛会成月牙的模样,很纯的那种美,形容不出来。
手套很厚,是防水的,她蹲在地上捧起一把雪想往自己脸上敷,邵宴直接伸手扬掉,“不行!”
她咳嗽两声,都给他紧张死,“还是回去吧”
风雪太大了。
杨婵嗓子疼,跟刀片一样一下一下的刮着。
她摇头,小跑开,不挨着邵宴,重新去抓雪。
满地白,踩出的脚印不深,很快又蒙上一层新的松软雪花。
邵宴等不急要带她回去,她藏了一个雪球,他走过来,就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砸。
杨婵病得久了,根本没有力气,软绵绵的雪没捏紧,刚落到他身上就散了,她又赶紧重新捏了一个。
“淑姐姐,你是小孩儿吗?”
他无奈帮她捡起她负气扔在地上的手套,夺过她手里散成一堆的雪,放在手心呼气,“你想玩,我给你捏行不行?”
邵宴力气大,没多久捏了一排圆滚滚的雪球,他头上和身上都落了雪,蹲在地上还在抓雪。
手冻得通红。
杨婵站在原地看着,愣神好久。
等邵宴抬起头,她突然扑过来,就这么把他扑倒在雪地里,跪骑在他身上。
“干嘛,偷袭啊?”他手肘撑地,后仰头,认命般的看着她。
“邵宴——”杨婵喊他,好几遍,“我要是把你忘了怎么办……”
邵宴直起身,将她整个人抱住,杨婵顺从的趴在他肩膀上,“明天我带你出去,现在回去睡觉,好不好?”
“邵宴,你给我堆个雪人吧。”
“堆完就回去睡觉吗?”
“嗯”
转天,邵宴醒来的时候,杨婵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到底什么时候醒来,跑出去的,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张姨见杨婵独自站在门口,拿了厚披肩出去,给她围上,“少爷堆的雪人和少夫人真像呢,”
昨晚张姨听见动静起来,见小夫妻俩在院子里玩得开心,没去打扰,杨婵很久没那么笑过了。
“可是一出太阳就化了。”
“少夫人,不久就到春天了。”
“嗯”
“进去吧,熬了小米粥,去吃些,等会儿和少爷出去,听说北庙的雪景很好看,求东西也准,去祈个愿回来,兴许病就好了。”
杨婵还以为要去哪儿,她是不太想出门的,盯着雪地里那个雪人失神,“他什么时候又信这些东西了”
大冬天的,没人会闲着想往山上跑,但张姨说得没错,北庙这边的景真的很美。
路上几乎没有人,半山的位置,铺满雪,结着冰的阶梯,每走一层都得小心翼翼,杨婵到一半路的时候,咳得厉害,不愿再往上,邵宴让方春喜陪着她在人家搭的临时歇脚棚坐着休息,自己继续往上。
都说北庙求什么都准,偶尔信一回,也不是不可以。
寺庙里香火很旺。
虽然今天下雪,来的人不多,但影响不大。
庙里那颗祈愿树常青。
僧人将雪扫落在外圈,上面挂满了祈愿条,在风雪里飘扬。
邵宴穿着黑色大衣,迎着风雪在树下站满一柱香的时间。
挂在最高处的祈愿布上写着:愿吾妻杨氏无病无灾无难,平安顺遂。
他下山时主持大师送给他两条庙绳,一黑一红。
“所求之事了了,戴来烧在树下即可。”
邵宴双手合十,拜别主持,总觉得手心里的东西隐隐发热,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里作用在作祟,但还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上来时没注意,上山的阶梯两边是竹林,挂着厚雪,白皑皑的一片,还在迎着漫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