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合法的
婚后的第二年,邵宴尤其的忙,不过他本来也不常回家。
杨婵不知道从哪儿听见别人说她命硬,克死了一家子,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半条命去。
邵宴寻遍了北淮市的中西名医来给她调养身子,自此对她更是寸步不离。
但杨婵还是怕他。
也正常,整个北淮市,谁不怕邵宴?
“淑淑,离我近些”他时常这么跟她说。淑淑是她的乳名,邵家的人都喜欢这么喊她,有时候她也会恍惚,因为他们给了她和父母差不多的爱。
并且他们的爱又有那么些不同,从前父母不让她做的事情,他们向来都会纵着她,也没有强制的让她一定要守那些繁杂的礼数,尽力让她活得自在。
可杨婵就是那样一个本分的人。
圈子里的人常说她美则美已,但整个人寡淡无趣,毫无生气,如那没有灵魂生机的提线木偶。
“景鹤,我想——”
“不准”
一句不准就足以震慑住她,他也只是这么一说,没打算真不让她去,可她连争取一下子都不愿意,得到答复后,又迈着步子回房间。
“不准你一个人去,我陪着”他关掉手机,随意扔在桌上,凛冽磁性的声音响起在客厅里,走到门边的杨婵顿住脚步,怯生生的回头,她不愿意麻烦邵宴,她自己也知道这两年,亏欠他挺多的。
“过来”
邵宴见她站在门边不动了,就知道她那脑瓜子里又在想些有的没的,杨婵走到他旁边,双手交叠在身前站着,一副听训的模样惹得邵宴不快,他们是夫妻,不是奴隶主和奴隶。
她对别人尚且能有三分笑脸,跟他在一起却从来没有笑过。
邵宴起身,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虚揽着她,拥进怀里,这是两人之间做得最为亲密的动作。
甚至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是分房而睡。
“淑淑,你总这么怕我怎么行?我是你丈夫,也是景鹤,幼时你不还经常说我可爱,喜欢和我亲近的吗?”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脑勺,杨婵头发长,浓密顺滑,他记得在机场把她接回时,浑身瘦弱得风一吹就能折了,好不容易养得好些了,又让那些多嘴多舌的扰得清瘦起来。
她体寒严重,抱着总觉得凉,她穿的用的吃的,邵宴都紧着最好的来,约是那年在大雪中冻得久了,落下的病根子,想起来郑天彦差点就把她带走,邵宴就浑身不得劲儿,不自觉抱紧了些。
“你、怎么不出去住了?”自从她那一病,邵宴就彻底搬回家来,偌大的别墅里本来只她一个人,外加几个邵宴安排来照顾她人,去年她身子好些了以后,邵宴就把她从老宅接出来单住,怕她和家里那一大家子住拘着她。
原本邵宴不常住这里的,他们结婚这两年,聚少离多。
她一直觉得邵宴是嫌她无趣,觉得和她待在一起生闷,毕竟他要小她一些,爱玩儿是正常的,而且她也不想让邵宴觉得她管着他束着他。
杨婵觉得自己甚至可以接受他在外面养情人。
“这么想我出去住?你不介意吗?我外面‘那些人’?”他环着她的手逐渐收紧,他的妻子多贤惠的一个人啊,没有任何嫉妒心!
可是他却见过她因为郑天彦和女人多说一句话而气红脸,见过她要定时查郑天彦的手机,那时候他们还只是男女朋友而已。
对于外面他的那些传言他从不否认,等着她来问,可是她呢?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最离谱的是邵枝跟她说自己有私生子,养了几个情人,她竟还乐呵呵的跑来让他把人接回来。
“你、你要是真喜欢的话,就带回来,我们随时都可以离——”
抚在她脑后的手霎时顿住,只一句话邵宴已然黑了脸,眸子里闪过狠绝,但又快速压下,捧起她白玉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杨婵指尖发颤,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痛快了。
见她怕极,邵宴松手,又去拉她纤细无骨的手,“淑淑啊,我对你不好吗?”
杨婵想将手抽回,可他先她一步,将她握紧了,“景鹤,疼……”
“哦?”疼吗?他真想将她这双手捏碎了,让她再也签不了字。
邵宴松了点力道,到底不想真弄伤她,“去书房,把东西拿来”
杨婵没反应过来,他又道“淑姐姐不是想离婚?”
他们结婚以后他从没叫过她淑姐姐。
所以这次外面说的都是真的。
邵枝说他有孩子了,还有照片。
他们真的要离婚了?
“好、好的”见她小跑出去,邵宴怒上心头,好,好得很,这么急切是吧!
杨婵拿着东西回来,她甚至还贴心的给他拿了一只钢笔。
杨婵清冷单薄得像一弯圆月,她真的太瘦了,邵宴自问已经尽心尽力的养着她了,可总也不满意。
姑娘的睡衣也是偏保守的款,只露着半截葱白的脖颈,双手捧着那份她早就签好的离婚协议书规矩的立在他跟前。
“我已经签好了”
“嗯”他低头最后抽了一口烟,将烟头摁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他在家里的时候从不抽烟,因为杨婵身体不好,他处处将就她,惯着她,可结果就是她现在捧着一份离婚协议书迫不及待的让他签字。
“淑姐姐,就这么厌烦我?”
“啊?我没有,景鹤,我很感谢你这么帮我的,可是我不想你因为我不快乐”她道,低着头翻页,然后递给坐在沙发上仰视她的人,“我只要了妈妈的那个艺术馆,其余的都给你”
她当然知道他不缺钱,可是那些资产她真的处理不了。
邵宴皮笑肉不笑,接过她手里的笔和离婚协议书,颠了颠,原本室内开着暖气,可此刻她仍觉得寒意四起,“淑淑,你惹我生气了,你知道吗?”
“可是那个艺术馆——”
“是艺术馆的事吗!”他第一次这么大声跟她说话,霎时杨婵眸间蓄满了水雾,颤着声给他道歉。
邵宴头一回没有哄她,将手里那份可笑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扔得满地都是。
只留下一句“死你都得死在我邵家。”
便负气而去。
晚些时候,气消了才打电话回去,家里阿姨说夫人哭睡着了,连晚饭都没吃。
他哪能不心疼。
但又不想就这么原谅她,不然她每次逮到机会就跟他提离婚,没完没了。
半夜回来一身酒气也是先去洗干净。
他险些气糊涂了。
轻手轻脚进了她的房间。
睡梦中的杨婵只觉得身后一暖,她下意识的翻身朝着热源靠近,往他怀里钻,寻了个最为舒服的姿势,睡得格外安逸。
原本邵宴一般都是自己睡,可是回来这几天,阿姨说她总是半夜因噩梦惊醒,他又放不下她,趁着醉意上她的床。
好在她也不排斥,甚至很依赖。
这点让邵宴心情好转许多。
窗外下着初雪,刮着寒风,可屋子里却比往常还要暖和。
“淑淑,好好的待在我身边不好吗?干嘛总想着离开我呢?”
他轻吮着怀里人的头发,藏在黑夜里的眉目间尽是诉不尽的温柔。
原本他以为他们没有以后的,所以在杨家对外宣布她和郑天彦的婚训之后,他离开了,那时候他还没有能力让杨家那对固执的父母将女儿给他,而且她似乎挺喜欢那个姓郑的。
一夜好眠。
杨婵是被吵醒的。
家里佣人家的小孩寒假被允许带到家里来,一早上偌大的别墅外面就听见欢声笑语不断。
平时她也醒得早,六点准时准点睁眼,可今儿个竟破天荒的睡到八点半。
脑子逐渐清明后,才意识到这张床上不止她一个。
而在整个邵家,敢这样躺在她床上的也只有一个人。
耳畔有热流滑过,是邵宴的呼吸,后背贴着他的胸膛,热乎的一片。
他甚至连睡衣也没穿,身上裹着浴袍,半敞着的胸膛,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硬朗分明,只一眼,杨婵就羞红了脸不敢在看,将头扭回。
她以为邵宴不会回来的。
可是他不仅回来了,还——
“醒了?”搭在她腰间的手蓦然收紧,将已经往外挪出好些距离的人又捞了回来。
下巴抵着她的肩窝,嗓子带着几分早晨独有的喑哑,是慵懒的好听的。
杨婵不适应,他们挨得太近了,虽然是夫妻,但他们还从来没有如这般睡在一起过。
她都不敢说话,听见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又开始跑。
“淑淑,别生气了,好不好?”
昨儿个犯浑把她惹哭,他诚心道歉的,抱着她不放,毛茸茸的脑袋不停的蹭她的颈窝,痒得很。
“我、我没生气,”她的确没生气,“你要是真喜欢的话,那个艺术馆我也可以不要的”她能养活自己,而且能活得很好,凭着她的天赋画工。
邵宴很佩服杨婵,她总能无形中让他气上心头,可她自己浑然不知。
“杨婵”
杨婵知道他喊她全名约莫是又生气了。
果然邵宴一喊出口,怀里的人就安分了许多,多好的一个早晨,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可楼下的欢声笑语却格外扰人。
“淑淑,再陪我睡会儿,昨天喝酒了头痛。”
“你、为什么要去喝酒?”刚问出口,她又后悔了,邵宴想做什么就做了,哪管为什么。
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邵叔叔和阿姨管都管不住,杨婵自然也不敢多嘴。
“淑淑,你应该问我和谁去喝酒了,有没有女人,我是你丈夫。”他再一次强调了这个事实。
他是她的丈夫,合法的。
邵宴也没多扣她,知道她不自在,只抱着人又睡了半小时,就放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