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以后都不会有事
接到家里电话的时候,邵宴正在盛名夜总会和一群人聚会。
电话响第一回他没接,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这会儿老宅那边来电话总归不过是叫他回家去。
他从国外回来,还没回过老宅,兄弟朋友组的局给他接风洗尘。
几杯酒下肚,手机又响起来。
男人俊朗的脸上伴随着些许不耐烦。
他今晚是不打算回家的。
也提前打电话回去知会过。
“景鹤,你家老爷子的电话”一旁的杜泽林瞄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不敢自作主张的替他接。
邵宴停下递到嘴边的酒杯,浓烈的剑眉微蹙着,人群中他无疑是最吸睛的那一个。
邵枝和邵冶均停下舞动的动作,注视着这个邵家新晋的当家人。
迈着还算稳健的步伐走过去,指尖滑动,耳边传来老爷子苍劲有力的声音,略带着几分焦急,“景鹤,你在哪儿?”
“和朋友一起,祖父有事吗?”
那边的人顿了一下,“景鹤,你现在去机场!要快!”
听到机场两个字,昏沉的大脑霎时间清醒,酒意四散。
心底泛起不好的怪念。
从今早知道她要和郑天彦一起离开去国外生活,他就惶惶不安,直到现在接到老爷子的电话,他就知道定是她不好了。
心底气急,更多的是惧怕。
邵枝和他离得最近。
霎时间就感受到了些许危险的意味,作为邵氏掌门人,邵宴的情绪很少外露,他向来稳重,即便今年他也才二十二岁而已,他虽喝了酒却也不至于醉。
可是邵枝似乎听见了一个名字——
淑淑——
是杨家那个孤女的小名。
她叫杨婵。
比邵宴大两岁。
他们都喊她淑姐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邵宴已经拎起外套,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去。
邵冶没看明白,撞了一下邵枝的手臂,“我哥咋了?”
邵枝瞥他一眼,没说话,什么叫他哥,邵宴和他隔着好几层呢!
“约莫是去机场接人了”
“我靠!谁啊?面子这么大,宴哥亲自去接!”杜泽林惊叫起来,一圈人都投来十分好奇的眼神。
邵枝是真的无语,一大堆人,就杜泽林年纪最大,偏偏他却是最不稳重那个。
这深更半夜,风雪漫天的,邵宴亲自去接人了?
牛啊!谁面子这么大——
而且看邵宴那样子
瞧给紧张的,生怕去晚了似的。
“杨婵”
名字有些耳熟。
在场的人基本不认识,杜泽林问“杨嫣的妹妹?杨家那个二小姐杨婵?”
“嗯”
也正常,杨婵身子骨弱,杨家那对父母娇养着,很少让她见人。
但提到杨嫣,众人就知道了。
北淮市名流圈的红玫瑰,可惜没了。
“要说这杨家也够惨的,一死死三个,留个最没用的病秧子,只怕是生活都不能自理。”邵冶对圈子里不熟,说出的话,邵枝听了都替他唏嘘。
“好心提醒,这家的事你最好别瞎议论,尤其当着宴哥哥的面儿,不然——”
邵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邵冶就知道自己定然说错话了,喝下杯中的酒不在言语。
以邵宴的脾气,得亏他不在场,不然邵冶今晚要倒大霉。
且不说那个大他两岁的杨婵,就是整个杨家对他也是有恩的。
高速公路上
男人将车速拔到最高。
一路违规行驶。
老爷子说她一个人在机场,姓郑的竟然敢!
竟然敢这般折辱她!
将体弱的她独自丢在这冰天雪地的夜里。
他出国前就去找过杨婵,提醒过她郑天彦不是好东西。
可她竟然说她不在意。
她说那是父母给她选的人,怎样她都接受。
这话深深刺痛他。
那时的邵宴的确不够优秀,杨家那对夫妻又是固执己见的人,当然不会把女儿给他一个毛头小子。
邵宴怎么会不知道,杨婵是个软骨头,她被杨家的人养成了最完美的失败品。
活在杨嫣的阴影下,失去了自我。
她像个封建麻木没有思想的木偶,是众人眼中的名门淑女,逆来顺受,她只会画画,然后听从家里的安排。
可现在杨家没了,只剩她自己。
邵宴当然知道她自己能活得很好。
毕竟在某些方面,她的确有着超常的天赋。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她有一个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身子上。
杨婵有多病弱,没有人比他清楚。
从前在她家时,他就亲眼见过。
杨家出事以来,他见过她三次。
次次都让他心惊。
怎会瘦弱成那般,毫无生机。
郑天彦说要带她走的时候,他看她是开心的,心软糊涂了才会想要放弃让她离开。
到机场近一点,凌晨最冷的时间段。
下车,风雪肆虐。
整个机场都是安静的。
他狂奔进去,推门,快速扫过深夜候机的人们安静的坐在休息椅子上,有好些人还牵着宠物狗。
看到狗的一瞬间。
邵宴心脏又紧紧拧在一道。
杨婵有过敏性哮喘,最接触不得猫狗一类。
所以她肯定在外面。
这么冷的天!她在外面!
郑天彦最好别回来,不然定要断他手脚!
邵宴从上车开始就在给她打电话,手机关机了。
所以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老宅的。
邵宴握着手机的手都是抖的,“祖父,淑淑有没有说她在哪个位置!”
“我们这边当时听见车辆鸣笛声——”电话那边没说完,邵宴就晃眼瞄到一抹纤细的白,几乎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
他跑过来时竟没有瞧见。
就在机场外面的长椅上。
“来个人帮忙,这儿有个姑娘出事了!”路过那人大喊。
邵宴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
一米八七的大个子像个毫慌乱的孩子,奔走时踩到雪团,几欲趔趄,稍显狼狈。
“淑淑!”他摸她,体温很低,约莫是昏了些时候了。
白净的脸上浮着死气,只见微弱的气息进去,没见呼气出来。
他快速脱掉身上的大衣将娇小的人罩住,随即把人整个抱进怀里,往车边跑,邵家安排的人也在这时候到达。
管家亲自带人来接。
跟着的家庭医生看了眼,让邵宴抱人上车,火速赶往医院。
看整个邵家对这姑娘的重视程度,他不敢妄下断语,只能立即施救。
“过敏性哮喘,应该是接触到过敏源,手心有伤,在渗血,耳朵和脸颊也有些许冻伤,”,看是摔倒剐蹭在哪儿了,身上的羽绒服都染了污渍。
他已经将她身上的伤位摸得清清楚楚。
尽量减少医生检查的时间。
“你他妈在看什么,赶紧治!”邵宴怒吼,原本松懈的所有人都来了精神,不敢怠慢。
一天一夜,邵宴都守在病房里。
他不敢想象再去晚一些会怎样。
即便已经做了手术,杨婵还是没醒。
那么冷的天,谁知道她在外面等了多久。
她这个人犟得很,非得要到绝境了才会想起来去求助。
他真该庆幸她还知道往邵家打电话。
转天下午,邵母陪着老太太来医院看望。
vip病房里,戴着氧气罩的人被折腾得没有人形。
印象中,杨家人在的时候她虽也弱,但至少人是精神的,个子高挑,样貌更是出众,文雅漂亮,饶是谁见了都欢喜得紧。
可眼下,竟成了这般让人看着就心疼的模样。
小小的一团平躺在床上,不仔细还真瞧不着人。
老太太和邵母均没有忍住,酸着鼻头,眼底积雾。
好好的一大家子,怎的就——
“母亲,祖母”邵宴从门外进来,便看见这一幕,心底厌烦,他不喜她们在她床前哭,像哭丧。
她不会有事。
以后都不会。
男人眼下已是乌青一片,眸中泛起红血丝,但他却没有丝毫困意,径直走到病床边,替她拢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行。
“景鹤,你淑姐姐醒了以后,把她接回家去吧,我们邵家养得起她。”
“嗯”邵宴视线始终停在杨婵身上。
邵母知晓他看重杨婵,扶着老太太到休息椅上坐下。
“这个郑天彦怎么能这样混蛋!静婉真是瞎了眼选中他作女婿!还不如淑淑自己谈的那个,人至少踏实,没有那些坏心思。她这样纯良简单的人哪里斗得过那起子心思缜密的豺狼。她这才走多久,尾巴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