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娘不会回来了
福伯便对着幼童轻声问道：
“啊…原来这庙屋里还有人在，这位小公子，介意我们在此处歇歇脚嘛，我家公子实是走不动了。”
幼童看着戴纱笠的福伯和缠满绷带的小哥儿，缓缓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我也是在此处等人的，你们要歇脚就歇吧！”
福伯和少爷都被这沙哑的声音惊了一瞬，一个如此幼小年纪的孩童，竟能发出这般沙哑的声音。而此时再看那幼童，才觉他是瘫坐着的，脸色苍白无色，嘴唇都干裂的起皮，浑身没一点儿气劲似的瘫坐在草堆里。
扶着少爷坐下后，福伯将水袋递上，小景逸接过喝了一口，草堆里的幼童便定定的望着他，小景逸看到他眼里的渴望之色，便对福伯说道：
“福伯，你把水袋给那小童送去一些，他应是许久没饮水，喉咙才那般沙哑的。”
福伯点点头应过，便将水袋给幼童递过去，接过水袋的幼童并没有急着打开来喝，而是缓慢费力的打开了抱着的小布包，里面包着的竟是三个邦硬的馒头，他拿出两个递给福伯，只剩下了一个，他又小心翼翼的给包了起来，而后才喝了两口水袋里的水，递还给了福伯。
“咕…咕～”
片刻，传来一阵肚子惨叫的响声。
小景逸看向耷拉着脑袋，窝靠在草堆里的幼童，便问他：
“你在这此处等谁？包里的吃食怎的不用来充饥？”
小童抬起头，哑声费力回道：
“在等我娘，馒头是给娘留着的。”
福伯将手里的馒头递还给幼童，问道：
“一口水而已，不用以物来偿。
这馒头你先填填肚子，待你娘回来后再将余下的给她，你娘出去多久了，怎么不回家中等候呢？”
幼童将费力馒头放回小布包里，回道：
“我不认得回去的路，我和娘走了几天才到这，娘说要来此处办事，让我在此等着，办完事后一起回家！我等了三天，今天应该回来了…”
“……”
福伯望着庙屋外沉下来的黑暗，转过头与小景逸对望了一眼，后接着说道：
“少爷，夜里寒凉，我去拾些柴火来生火取取暖，顺便再找些儿水，你在此处稍等片刻。”
少爷点点头应过。
待福伯出去后，小景逸碰了碰背上的绷带，不再是刺痛，而是刺挠刺挠的，总引得人去抓它，感觉应是已经结痂了，便靠躺在一旁的草堆上。抬眼望向对面的幼童时，小景逸开口说道：
“你家是哪里的？”
小童看了他一眼，回道：
“会嵇坝儿村。”
“那你知道此处是哪里嘛？”
小景逸又问道。
小童茫然摇了摇头。
小景逸接着说道：
“这儿，是皖南！
照你说的，你和你娘走了几天的路才到此处，那你家应是处于会嵇与皖南交界地的村落，你家，人多嘛？”
小童回道：
“加上生病的奶奶，我们家有六口人～”
小景逸接过话说道：
“你娘不会回来找你了。”
这回，幼童没再回话，似是在思考小景逸说的话，又似是确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在此处等了三天，一刻也不曾离开庙屋一步，宁可任由嗓子缺水发干沙哑，也不出去找水来喝，就是怕娘回来后找不着他。然而此时听得小景逸说的话，无疑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实了，只是他还没能真正接受。
小景逸也沉默了一阵，而后幽幽说道：
“可怜的人不止仅有你一个，我也没有家人了，福伯也没有，同是可怜人呐…
知道你娘为什麽不会回来嘛？
你家情况不是很好吧，看你穿的衣服就懂了，但你又不像乞儿那般邋遢，反之还挺有礼懂事，你应该是家里的老大吧。你家五口人，加之还有生病的奶奶，总共六口，你家里负担不起那么多人的生活了，所以你娘便将你带来了此处。”
……
幼童还是没有应他，小景逸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馒头还是自己用来充饥吧，你若想活下去的话！”
直到福伯抱着干柴回来，那幼童还是没有吭声，就默默缩在草堆里。福伯生完火看向对面的幼童，接着又转头对着自家少爷：
“少爷，这…”
少爷缓缓点点头，说道：
“事实如此便是如此，既然改变不了结果，起码可以选择不同的结局，就看自己怎么选了。”
“……”
少爷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歇息了，福伯坐在一旁，添着柴火守夜。
直至夜半时分，对面的幼童才有动静，只见他艰难挪动至，离火堆近些的地儿，而后便打开了包着馒头的小布包，径直拿起发硬的馒头啃了起来。福伯见此，便将水袋递过去道：
“方才我去拾捡柴火的时候把水袋装满了，你安心喝吧，喝完天明再去打。”
幼童点头接过水袋：“谢谢！”
而后便就着水袋，啃完了包里的馒头，才躺下草堆休息。
寅时刚过，小景逸就睁开了眼，福伯扶起少爷坐着，问道：
“少爷怎的醒的这般早，再多睡一阵，离天亮还早呢，可是疼的睡不着？”
少爷摇摇头：
“不必了，我歇够了，
福伯你也睡一阵吧，都守一夜了，剩下我来看。
放心，有事我一定喊醒你。”
福伯应过后，便躺下休息。小景逸望向一旁的幼童，又看过身侧的空布包和放倒的水袋，了然收回视线，望着火堆陷入了沉思。
天光渐亮，福伯便早早醒来去打满了水袋，又从绸庄掌柜送的包袱里面拿出两个白馍，与少爷一同分食。
一旁的幼童还陷入沉睡的梦里，福伯整理好一切，熄灭了火堆，又按着少爷的吩咐，将两个白馍放与睡着的幼童身旁，便与少爷一同离开了庙落，寻落脚之处。
待二人行至一处小溪边，少爷坐在树下歇息，福伯去溪边打水给少爷净手时，坐着的树后方，有人影也跟着停下，少爷站起身走了两步，便见着了前头遇着的幼童，此时正蹲坐在一丛草地上，见着小景逸望向他，便抓紧的抬手抓了抓胸前的衣服，不敢看少爷。
“……”
小景逸无言，便对其招了招手。
福伯装满水袋回来，准备给少爷净手，但见着自家少爷望向另一侧，福伯喊过少爷：
“少爷，你在看什麽，先过来净净手吧，好趁着天明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