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殿下。”李震一看见黎衍的衣角,慌忙请安。
若是殿下心情好了,快些将他和宋驰换回来才好。
黎衍点头,“曹书明呢?”
“里面呢。”他皱着眉毛看起来很是头疼。
曹书明这人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猜透,昨日人让人砍了一刀,被他们救下之后哼哼唧唧,直嚷着让殿下做主。
发现自己的事情败露之后,又痛哭流涕,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杨三两句话就能将他吓得直接晕过去,可这把骨头居然死硬,硬是抗了一晚上,什么都没说。
黎衍进去之后,看见曹书明躺在稻草堆上,满身的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开门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一动不动,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还当他是死了。
老杨上前,“殿下。”
老杨虽叫老杨,却一点不老,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他长得白净俊秀,或是眼前的骨头太难啃,眼神有些阴郁。
“幸苦你了,去休息吧。”黎衍拍拍他的肩膀。
老杨有些迟疑。
黎衍道,“这水表面上虽看着懦弱,可若你只一味地使用暴力,它也是不会为你所屈服的”
他略一停顿,而后转向曹书明,淡淡道,“你说是吧,曹大人。”
原本躺在草堆上毫无反应的曹书明眼皮一颤。
这院子是他们临时租的,长久失修,破破烂烂的,老杨出去将那门关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嘎吱’声,令人牙酸。
阳光从窗子的破口照进来,让那些细小的灰尘无处遁形,它们顿时四散开来想要逃去。
黎衍坐在这屋子里唯一的圈椅上,并未着急开口。
曹书明就像是被一支绷在弦上待发的箭头抵住了额头,明知自己逃不过,可那支要人命的箭也迟迟不发。
他悄悄咽了咽口水。
“曹大人,若您现在开口,或许本王还来得及救下你的家人。”黎衍终于开了口。
曹书明死死闭着眼睛,昨日夫人还见到了他,说是家中一切安好,怎么需要安王殿下去救。
只要他闭嘴,那些人会放过他的家人的。
连他都只是个掩人耳目的,他的家人更是不重要了,那人没必要杀了他全家引起别人的注意。
“曹大人还心存侥幸呢?”
曹书明听着他含笑的声音,心中发颤,可仍咬着牙一言不发。
黎衍漠然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拿在手中把玩,上面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说起这个小银锁,还是有人拿着来求本王来救她儿子的呢。”
曹书明眼睛猛地睁开,连忙艰难地爬起来,见着他手里的祥云纹银锁,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发出尖锐的轰鸣。
他舌头似僵住了一般,抖着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殿下。”
黎衍端坐在圈椅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曹书明用双肘拖动身体向他爬来,留下一路血迹,眼神冰冷,一眼不发。
曹书明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要抓住黎衍霜白色袍角,瞥见他满是血污的手,又缓缓放了下来,满脸是泪,“殿下,求求您救救他们,我都说,我都说。”
他先前知道,这安王殿下手段虽狠戾,却是不会为难无辜女人孩子的,这才咬死了不说。
谁曾想,自他被刺杀的那一刻起,他的家人也是活不成的了。
他本就是个无甚大志的人,调来南阳郡,也只想平平庸庸当他的南阳郡郡守,谁知会意外发现这尉丞张孝谨私采矿产一事,张孝谨威胁他,这幕后之人是京都大官,若他胆敢声张,一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无法,只能时时替他们在遮掩此事。
可心中又十分害怕,便一改平庸,对南阳郡尽心尽力,以此来安抚自己。
等李震和宋驰带人到了这尉丞府,里面就剩下了一群不知所措的女人和孩子,那张孝谨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两人带着人马又分成几路,从出益州的各路搜寻出去。
“大人,有人见着一行人鬼鬼祟祟往四雁山去了。”前去周围打探的侍卫回来道。
宋驰觉得有些奇怪,这张孝谨这时候不逃命,怎么反而往四雁山跑。
“柳亭,你快马回去向殿下禀报。”
“其他人,跟我去四雁山。”
柳亭刚刚和黎衍说明情况,那边李震带的人又回来了,见着黎衍要起身出去,连忙道,“殿下,您不必去了,李大人和宋大人已经将人带回来了。”
黎衍点头。
外面的火光一晃,他就见着李宋二人阔步走了进来,只是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他问。
李震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他就瞧见几名侍卫抬着一人。
“这是张孝谨?”黎衍靠近,旁边侍卫连忙将火把举了近些。
似是从高处落下来的,面目全非。
“是,我们亲眼看他掉下去的,他身边的人也看了,的确是他。”宋驰道。
黎衍皱眉,太巧合了些。
“李震,先将他的亲眷找来,再辨认一番,出益州的各条道上,仍要仔细盘查。”黎衍道。
“是。”李震忙道。
如今曹书明刚刚交代出这张孝谨,这人便死了,算是又钻进了死胡同。
承影湖岸边柳丝轻扬,人影纷乱。
湖内停着一艘巨大舫船,长约二三十丈,宽两三丈,雕花饰漆,装饰精美绝伦。
上下竟有三层,外围都拦着朱红栏杆,用丝绸装饰。
檐下飘着纱幔,下面挂着的流苏飘飘扬扬,煞是好看。
一旁的观松直瞪着眼,“姑娘,这船也太大了吧。”
姜绾也有些吃惊,她几年没来这益州府,没想到变化竟这么大,这船和金明池那条大龙船比起来,也是不差的啊。
她正踮着脚,一声温温柔柔的‘表妹’就让她站直了身体。
她看着来人,“表姐。”
水红的文鸟石榴纹诃子裙,外罩半透明宽袖大衫,耳边同色的红宝石耳坠将她衬得袅袅婷婷,步步生姿。
秦忆月今日着实有些耀眼,她的长相偏娇媚,红色这般鲜艳的颜色最是适合她不过。
“表妹怎的一个人站在这里,随我去船上吧。”她道。
姜绾没有拒绝,既然是要看焰火表演,这船上是最佳的位置,岸边这般拥挤,才没有意思。
临到船边,她转身,“表妹,这船上是只能带一个丫鬟上去的。”
姜绾挑眉,这般麻烦。
可她的迟疑让一旁的弄晴有些不屑,还以为她是怯场,嗤道,“表姑娘想来是第一次见这般大的船,倒也不必担忧,这船上每层都有侍卫守着,毕竟今日来的可都是益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轻霜可瞧不了有人欺负她们姑娘,顿时火冒三丈,小眉一竖,“也就是有些人眼皮子浅,这才瞧着稀奇,我们姑娘都瞧腻了。”
姜绾有些心虚,她倒也还没瞧腻。
“表妹这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秦忆月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姜绾。
姜绾也不辩驳,学着秦忆月的模样,笑得温温柔柔,“彼此彼此。”
秦忆月:
弄晴被轻霜一顿抢白,脸上更是不好看,看着姜绾在暗色中更加细腻的侧脸,暗暗翻了翻白眼,落魄前,撑死是个知县姑娘,怎会见过这般盛大的场景。
姜绾察觉到她的眼神,只冲她一笑。
那弄晴就不自在地别过脸。
她还以为按照秦忆月讨厌她的程度,会将她是那个被退婚的姜二小姐宣告的人尽皆知呢,竟连她身旁最亲近的小丫鬟都没说么?
虽是在船上,可还是人多拥挤,姜绾便带上了孙嬷嬷,叫其他三个人在下面等着。
秦忆月带着她一路向上,直登上了这大船的三楼。
姜绾倒是觉得没什么不自在,只是一路上探究的眼光都快将她穿出一个洞来。
“表妹,你坐在这里吧。”
秦忆月拉着她将靠近栏杆处的座位坐下。
离她们大概小半步的距离,竖着一个海棠蛱蝶刺绣屏风,从这里望过去,只见着对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不过,听声音,似乎是男子。
看着船板与屏风之间留出的大半步距离,姜绾只默默吐槽,这也只能防一防君子了。
果然,不出一盏茶,便有几名男子嬉笑推搡着过来了。
他们眼神先是在这边巡视了一圈,然后落在了秦忆月身上,“秦三姑娘今日还真是沉鱼落雁啊。”
姜绾心道,看来是没读过什么书的纨绔子弟,言语轻浮就算了,想了这半天,还就夸了这么一句。
想来秦忆月也是不太待见他们,只冷冷应了一声。
他们觉得无趣,可又不愿意走。
盯着秦忆月,时不时交头接耳一番,发出令人不舒适的笑。
姜绾皱眉,悄悄打量淡定喝茶,对他们视而不见的秦忆月,明明她指尖都捏的发白,可她偏偏就不发一言。
“这夏天的蚊子真多,嗡嗡的真吵死了。”姜绾重重将茶杯往小桌上一砸,溅起的水花落在她手背上,瞬间烫起一片红色。
嘶,疼死了。
姜绾忍住眼里的泪,冷冷看向叽叽喳喳那几人。
她之前看着窗外,几人并未注意到她,此时她的脸落在烛光之下,明媚朦胧。
“哟,这位妹妹性子还真烈啊,不知道在爷,啊!”龌龊的话正要脱口而出。
姜绾猛地将对面秦忆月面前的茶端起来,泼到那人脸上。
秦忆月也有些发懵地看向姜绾。
“你!”那人捂着脸,气急败坏,他身旁的人也要冲上来。
孙嬷嬷连忙将姜绾护在身后。
谁知姜绾一点也不怵,拨开孙嬷嬷的手,将小巧雪白的下巴扬着,双手叉腰,斜着眼睛看他们,“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正要冲上来的几人被她这不可一世的气势骇住,面面相觑,她爹是谁啊?
屏风另一侧的黎衍也有些疑惑,她爹不是原临阳县知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