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原谅
秦府，觅月院。
“姑娘，今日觅月院外守着的婆子，还是不让我们出去。”弄晴一进了门，就朝秦忆月抱怨道。
她心中有些不快，姑娘虽说是庶出，可自幼就得老爷喜欢，别说姑娘了，就算是她们这些奴才，在秦府里也是有几分面子的，不论走到哪儿，那些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得笑着叫一声‘姑娘’。
上次姑娘在碧波园和那表小姐发生了争执，明明是姑娘被那表小姐推进了水里，也不知那夫人和老爷说了什么，老爷竟将姑娘禁了足。
这表姑娘不过是夫人的一个远方亲戚，老爷怎么会因此责罚姑娘呢？
虽已经过了几日，她仍还是有些疑惑。
秦忆月头也没抬，“弄晴，你去给外面守着的人送些冰镇荔枝去。”
“姑娘”她回过神，有些不情愿地喊了一声。
荔枝这个时节还不太常见，觅月院不过也只得了一瓷盘，姑娘都还未吃几颗，如今竟要送给院外的那些婆子吃！
秦忆月停下手中的笔，视线终于从纸上移开，看向弄晴，“今日天气炎热，想来父亲的胃口也不佳。”
弄晴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地出去了。
日头渐盛，炽热的阳光将觅月院晒得一览无遗。
几个婆子实在热得难受，想着此时也无人会出来，便躲在墙角下，想要寻得一丝阴凉。
“吱呀～”
几个眼尖的连忙闪到门前站好，一脸严肃，“弄晴姑娘，老爷吩咐了，觅月院的人不许进出。”
弄晴看说话的婆子一张脸通红，鬓边的汗水也如水一般，忍住嫌弃，笑道，“嬷嬷误会了，是我们姑娘见这日头大得很，担心嬷嬷们中了暑，吩咐我们拿点果子给嬷嬷们吃。”
说着，朝身后的小丫鬟招招手。
冒着寒气的碎冰里，露出盈盈红色，绿叶点缀，还未靠近，就感受到了几分凉爽。
那嬷嬷瞧了一眼，有些惊讶。
这荔枝如今新鲜，就连青松院也不过是得了一小竹篮，这觅月院竟舍得赏给她们这些下人？
不怪说这三姑娘是老爷的心头肉。
“那就多谢三姑娘了。”嬷嬷笑着。
她打了一个手势，其他人就围了上来，一人一颗，那盘子不过一瞬就空了。
弄晴看得心疼，不过还是装作不经意说道，“今日这日头这般毒，姑娘担心老爷胃口不好，一早就去厨房准备了冰镇酸梅汤，哎”
她说着，突然叹了口气。
那嬷嬷哪里不明白什么意思，刚刚荔枝的冰爽清甜似乎还绕在舌尖，她笑着，“倒不能辜负了三姑娘的一片孝心，只是，弄晴姑娘也要早去早回，免得让我们为难。”
弄晴一福，“多谢嬷嬷了。”
然后接过身后丫鬟手里的食盒，顶着太阳就出去了，照常这个时候，老爷应是在书房的。
秦忆月斜倚在榻上，从半开的窗子望出去，弄晴从院外进来，一脸喜色。
她勾了勾唇。
“父亲，如今安王来了也有几日了，难道就没告诉过父亲此次来的目的？”秦简问道。
秦端摇了摇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安王殿下还真的只是将他这里当个落脚的地方，每日里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忙什么。
秦简看着他的父亲半晌无语，“父亲有没有听到百姓之中传着一个流言？”
“什么流言？”秦端抬头。
“益州城里的百姓都说，官府在四雁山发现了一处矿产。”他道。
秦端一笑，“不过是他们胡乱说的，前几年京都派的人都快将这四雁山的草踏平了也没见着哪里有矿产，你平日里读书就是了，管他们的闲话做什么。”
“咚咚！”
秦简还想再说什什么，就被敲门声打断。
“老爷，三姑娘来了。”
秦简闻言，瞥了一眼秦端案前的一个黑漆食盒。
“既然三妹妹来了，儿子就先回去了。”他道。
秦端点了点头。
他一出门，就看见站在台阶下的秦忆月，她今日穿着一袭白色长裙，钗发素净，此时一张雪白的小脸被太阳晒得通红。
“大哥。”她柔声道。
秦简忍住心中厌恶，朝她点了点头。
“三姑娘，老爷让您进去。”尚非低头，心中却有些忐忑，刚刚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公子在里面，这位三姑娘就站到了台阶之下，如今太阳最毒，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就晒成了那般样子，若是老爷问起来，他定要受罚了。
秦忆月一进门，脸上惴惴的，“父亲。”
秦端原还想冷着她，可瞧见她被晒得通红的脸，只问道，“怎么晒成了这样，不是叫你下午凉快些了再来么？”
秦忆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自从那日听了爹爹的教诲，女儿虽不是有意的，可心中仍对表妹愧疚得很，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法子向表妹赔罪，今日女儿听说，明日承影湖有焰火表演，女儿就想，或许可以邀表妹一同前去，也免得她一人待在蘅芜馆无趣，所以这才迫不及待来找父亲商议这个法子可不可行。”
秦端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打量了她一瞬。
这承影湖的焰火表演，是清茗居要搞什么开业周年，今日的批文才下来，不过这么一会儿，他这女儿就知道了？
秦忆月也没有避开他的眼神。
实在是这些益州城大半的公子哥儿都想要讨她欢心，一得了什么消息，便递了过来，她也无法。
“嗯，难为你想得周到，那你差人去蘅芜馆问问你妹妹。”秦端点点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也就知道了，也懒得计较，和绾绾之间，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矛盾，让她们自己解决也好。
谁知秦忆月闻言，有些为难，“父亲那日都认为女儿是故意将表妹带到碧波园，想来表妹更是如此认为的了，哪里还会答应和女儿一起出去。”
秦端见她眼眶有些发红，心中不免心虚，安慰道，“那日实在有些巧合，安王殿下前脚去了碧波园，你后脚就带着你妹妹去了，父亲也是一时生气。”
秦忆月摇摇头，“女儿知道的，不怪父亲。”
她这般懂事，秦端自然就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差人去蘅芜馆问问。”
“谢谢爹爹。”她笑道。
秦端也是展颜一笑，月儿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懂那些弯弯绕绕，应当是夫人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这才误会了她。
蘅芜馆，东院凉亭内。
姜绾倚在朱红栏杆上，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她面前的石桌上放着一盆冰块，还有一束茉莉花，轻霜持着一把大蒲扇，将带着丝丝缕缕花香的凉气往她这里送。
孙嬷嬷则看着她手中那柄起起伏伏的鱼竿直摇头。
这般静不住，不将鱼吓跑就是好事了，还想将鱼钓上来？
她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您今天将鱼钓了上来，我明日就不唠叨你了。”
姜绾原本兴致缺缺，听了这话一下就来了兴致，“嬷嬷可说话算话？”
孙嬷嬷瞥了一眼游了老远的鱼，点了点头。
这鱼吃得这般肥，肯定很容易上钩的，姜绾美滋滋想着。
今日嬷嬷老是在她耳边念叨黎衍的事，将她耳朵都快念叨得起茧了，若能钓起一条鱼，她的耳朵便能好好休息一日了。
想着，便坐直了身体。
“姑娘。”观松从长廊里过来，只远远瞧见她们围在一起，哪里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刚走近就不由得出声喊道。
“啧！”姜绾眼见那快要咬钩的鱼只一摆尾便游走了老远。
她将鱼竿随手甩给玉桃，转身瞪他。
“姑，姑娘”观松瞥见她的眼神，结结巴巴喊道。
“什么事？”姜绾问他。
‘噗通’一声闷闷的水响。
似是鱼儿跃出水面又落回到水中。
观松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姑娘，舅老爷派了人来问，明日晚上承影湖有焰火表演，问姑娘要不要去。”
姜绾一下跳起来，“焰火表演？益州也有焰火表演么？”
观松点头，“舅老爷派来的小厮是如此说的，想来是真的。”
这既不是什么盛大的节日，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怎会有焰火表演，姜绾有些好奇，便道，“你让他回了舅舅，我要去的。”
观松呼了口气，姑娘就是这点子好，有了一件有趣的事便将其他的抛之脑后了，见她没了吩咐，连忙脚底抹油。
姜绾瞧见自己空落落的鱼钩，这才想起观松这小子吓跑了她的鱼，正想算账，就见他跑得连影儿都没了。
她恨恨地将鱼钩再次抛了出去，“嬷嬷，今晚只能让观松吃两碗饭。”
孙嬷嬷笑眯眯的，“是。”
玉桃瞧着姜绾手中的鱼线，突然道，“姑娘，按理说，就算明日有焰火表演也该是老夫人或是秦夫人派人来告知你，怎会是秦大人派人来？”
“舅舅派人来说，不过是有两种情况，一种嘛，是这事焰火表演是刚刚定的，外祖母和舅母还未得知，舅舅怕来不及便先派人告知我了，这第二嘛”
她突然停顿，让其他三人都看向她。
“当然是秦忆月让他出面的，外祖母和舅母还未得知。”她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