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撞见
姜绾倒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被怀中的小孩吓着，连连哄着，上次他哭只是默默流泪，并未出声，今天哭得阵仗实在太可怕了，趴在她肩头上，简直要将她的耳朵给震聋。
黎衍原就是和曹书明一起出来的，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姜绾，只能压住心中满腹的疑问，带着身后的几人走了。
不过心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论是阿茸姑娘的神态还是动作，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看她的发髻也还是未出阁的，怎么今日就带了一个小孩过来，那小孩还叫她‘娘’？
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想到这里，脸色越发难看，周身的气息似是要凝固了一般。
周赢几人是跟在黎衍身边的人，自是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可曹书明不知，见走出了酒楼，连忙拱手，“下官就不耽搁殿下了。”
回去还要将负责金矿那边的人交代一声，如今这安王就待在益州，还是先避避风头才好。
谁知黎衍一改刚刚在酒楼中的冷漠，十分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大人，以后，就麻烦你了。”
说完，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将曹书明弄得一懵，什么就以后麻烦他了？
下意识抬头去看一旁站着的周赢，只见他笑着微微颔首。
更是让他一头雾水，这主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等他细想，黎衍又道，“曹大人就不必陪着本王了，想来家中的人定还在等着大人回去。”
曹书明此刻只想立马回去问问张尉丞到底怎么回事，连忙道，“那下官就先回去了。”
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周赢满脸疑惑，“背后那人真的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曹书明么？”
曹书明这人十分矛盾，若说他胆大，可他一改以前在荆南府的政绩平平，调到益州府南阳郡之后，事事躬亲，只为博得一个清名来掩盖自己私采矿产一事，若说胆小，可他又敢和朝中官员相互勾结。
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这种胆小之人如今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突破口。
黎衍垂在右侧的大拇指和食指有些烦躁地摩挲着，“有没有交代给他，今日就知道了。”又吩咐一旁的李震，“叫宋驰盯着，只要曹书明不死就行。”
前几日就有人在暗中盯着曹书明，如今见到与他同行，想来也是按耐不住了。
“是。”李震抱拳。
倒是周赢若有所思地回头往会仙楼望了一眼，自刚刚见到那个姑娘，殿下就有些不对劲了，难道她就是住在蘅芜馆的那位？
可为什么她还有一个孩子？
原来殿下竟看上了孩子他娘了么？
他瞳孔猛地一震！
姜绾这边好不容易将策哥儿哄好，又抱着他说教了一番，终于让这个娇气的孩子承认了刚刚自己的错误。
他没头没脑地冲出去，若不是黎衍及时揪住他的领子，也知会撞成什么样，可不过是因为对方语气冷硬了些，他便哭得这般不能自已，这性子实在不可。
不过，他今日跑来跑去，午时的饭反而多吃了些。
秦简带回来的滴粉团倒是没让他多吃，这糯米粉实，吃多了容易积食。
“表哥，今日策哥儿出来的有些久了，要不你先带他回去吧？”姜绾说道。
虽今日天气甚好，但临近午时，有了丝热气，策哥儿今日是第一次出门，还是早些回去才好。
秦简望了望嬷嬷怀中的策哥儿，或是刚刚玩累了，此时眼皮渐重，小脑袋正一点一点的。
他只能点头，“那表妹，你呢？”
“我刚刚听那个小厮说，这玉溪街是益州最繁华不过的，我想去看看，等会儿也就回去了。”姜绾笑道。
秦简顿了顿，似是在思索什么。
然后说道，“刚刚我在底下给策哥儿买滴粉团时，看见安王殿下了。”
姜绾一顿，想到黎衍就住在秦府，说不准哪天就会碰上，为了避免露馅，她只能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秦简。
“表哥，之前我未和你说，黎衍之前就见过我了，只是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有天撞见，还麻烦表哥替我遮挡。”
“见过了？何时的事情？”秦简惊讶地问道。
可对面的姜绾一言不发，也知道她是不想提这事，只道，“既然你说了，我自是明白的。”
姜绾站起身，“走吧，策哥儿想来也该睡午觉了。”
一行人下了楼，策哥儿清醒了些，抱着姜绾不撒手，秦简想着顺路，便让她与他们一道过去。
姜绾无法，只能抱着策哥儿上了马车，索性这孩子已经极困，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到了玉溪街，她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嬷嬷，自己下了马车。
“表妹，那我们先走了。”秦简骑在马上，默了默，说道。
姜绾抬头看他，嫩白的小脸扬着明媚的笑，“好。”
少年身材修长，宽肩窄腰，高高坐在马上，将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少女，眉眼温柔，不知那少女说了些什么，他展颜一笑，就如月光洒在花树上，朦胧又美好。
黎衍原本只想来这边随便走走，谁知就看见了这么一副画面。
他面无表情，只是那双原本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就如被淬上了冰，让人望而却步。
周赢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李震就突然高声说道，“我见过这位姑娘的！”
见黎衍看过来，他继续说道，“那日在秦府外面，就是她和我对视了一阵，我还想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大胆，原来她和秦大公子认识啊”
后面的话你不用说，周赢见他张嘴滔滔不绝，只默默翻了翻白眼，这李震怎么时聪明实不聪明的，没看见殿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么。
哪知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刚刚那孩子叫那位姑娘‘娘亲’，难道她是这秦大公子的外”
“咳咳咳！”周赢实在不能让他说下去了，猛咳几声打断了他的话。
“周赢，你怎么？”李震停下来问他。
黎衍也皱着眉头看过来。
他清了清嗓子，“被风呛着了，殿下，刚刚李震说起，我才想到今日我们出来不是遇见这秦大公子了么，他身后的婆子还抱了一个小孩”
“那不正好么，今日端午，将孩子抱出来见见娘，嘿嘿，没想到这秦公子竟这般风流啊，还未成亲呢，就有了庶长子”李震嘿嘿笑着接道。
周赢只对这莽夫没了言语，不理他，继续说道，“想来殿下是不知道，这秦大人有三子一女，二公子夭折，这小公子听说也十分孱弱，从未在人前出现过。如今是夏日，那嬷嬷怀中的孩子还盖着披风，这般小心，应当就是那位小公子了。”
“那这姑娘为何在秦府出现，今日那孩子为何又叫她娘呢？”李震问他。
周赢说道，“这姑娘应当是和秦府的人认识。这孩子一受惊，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自己的母亲，叫错人也没甚奇怪的。”
李震蹙着眉打量他，“你怎么老是为那位姑娘说话，你是不是看啊！”
而后愤怒地捂着自己的手，“你怎么”
周赢白他一眼，“动动你的猪脑吧！”
他看过去，只见刚刚还站在他们身边的安王殿下，此刻正站在那位姑娘的身后的不远处。
姜绾见秦府的马车走了，朝身边的人招招手，“走吧！”
“黎”她转身猛地看见对面静静站着的男人，差点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察觉到他的眼神，立马改口，“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黎衍看见她垮下来的眉毛，心中冒出一丝不愉快，反问道。
玉溪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却彼此也不靠近，再加上两人的脸，实在有些惹眼。
眼见周围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姜绾只道，“不为何，我不过是问问。”
说完，便带着一行人转身就走。
黎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你不问问么？”周赢原本和李震两人远远看着，谁知殿下不过是和人家说了一句话，就让姑娘就这么走了。
“问什么？”黎衍道。
“问姑娘和秦大公子的关系啊？”李震有些懵，刚刚殿下不还因为这个事情不高兴了么。
“你觉得她会告诉我么？”黎衍看他。
想着刚刚那位姑娘的态度，李震下意识地摇摇头，眼见黎衍的脸色越来越沉，他默默移开了眼神。
“殿下！殿下！”周赢瞧着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女朝他们走过来，悄声喊道。
黎衍看他。
只见他眉毛都快要飞了出去。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刚刚离开的姑娘去而复返。
她今日穿着芰荷宝相花纹高腰破裙，上身是一件杏色圆领襦衫，外套莺儿黄半臂，臂间挽着一条杏红批帛，颈间的珍珠金锁让她显得愈发灵动明媚。
京都中的女子很少用这般繁杂的颜色来打扮自己，偏偏在她身上也是那般和谐，就像是春天的花儿，鲜嫩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