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端午
秦简似是反应了过来，俊脸顿时红得如煮虾一般，他慌忙摇头，“不，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就是想问你你”
他慌不择言，最后竟语无伦次起来。
姜绾害怕他能原地烧起来，只打断他，“表哥来找我做什么？”
秦简见姜绾脸色平静，也自知自己这副模样有些可笑，只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刚刚我在水榭听到了动静，出来见着秦忆月掉在湖里，又见你匆匆从假山出去，就想问问你，是不是秦忆月欺负你了。”
“你看见了？”她皱着眉头。
虽她未明说，可秦简自知她在担心什么，“我瞧见你的身影之后，便将竹帘放了下来，殿下并未看见。”
姜绾这才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秦简的话之后，又觉得有几分好笑，打趣道，“秦忆月掉进湖里，你该问我是不是欺负她了。”
谁知秦简脸色沉沉地摇了摇头，“若是以前，我就会这般问你。”
姜绾见着他的神情，只叹口气，“秦忆月以前与你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也不知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秦简正要开口，海棠轩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出来一个穿着秋蓝缠枝忍冬纹对襟小裳的清秀丫鬟，在两人身前站定，柔柔一礼，“夫人请大公子和表姑娘进去。”
“表妹，你去看看母亲，我还有些事情，就不进去了。”秦简说道。
姜绾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忽地又回过了头，“表哥，这事别往外说。”
秦简本站在原地，突然见她回头，心中一跳，听见她说的话，心又直直落了下来，他忍着失落，温和一笑，“知道了，快去吧。”
海棠轩的正院两侧种着一溜儿海棠，如今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将两边的游廊遮了个严实。
“表姑娘，这边。”那丫鬟声音柔和。
“舅母没在房里？”姜绾问道。
“今日不热，夫人说，让小公子出来透透气。”她垂首答道。
姜绾便不再开口，几人一路安静地往东边的凉亭里去了。
“夫人，表姑娘来了。”那丫鬟朝里面的人说道。
只见一个美貌妇人望了过来，她穿着水红色喜鹊登枝长裙，绾着螺髻，发饰简单，只鬓边有几朵素净的珠花，眉目温柔，见着姜绾，将手中的葡萄递给一旁的嬷嬷，笑着站起身迎了过来。
“舅母。”姜绾福身一礼。
秦氏挽着她手，将她扶起来，嗔她一眼，“这里又没外人。”
“策儿，快来见见表姐。”说着又朝躲在一旁的小男孩招招手。
姜绾看过去，瘦弱白净的小男孩小心翼翼躲在嬷嬷身后，只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小心地瞧着她。
触到她的眼神，又小鹿一般缩了回去，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又伸出小脑袋看她。
姜绾看着心疼，学着他藏在秦氏身后，两人你藏我躲，玩的不亦乐乎。
策哥儿玩累了，便由嬷嬷抱着。
嬷嬷给他剥了葡萄，他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又瞧了瞧和秦氏说话的姜绾。
“小公子。”嬷嬷叫了一声。
秦氏看过去，就见策哥儿扭着身子从嬷嬷怀里滑下来，小手举着那颗葡萄朝姜绾走过去。
他人小，够不着，只垫着小脚努力将那颗葡萄往姜绾嘴里喂，“姐姐，吃。”
姜绾‘嗷呜’一口吃了。
逗得策哥儿‘咯咯’直笑。
姜绾又将他抱起来放在膝上，两人顶着额头，笑得亭子里都欢乐起来。
秦氏拿了帕子摁了摁眼角。
姜绾看见，将策哥儿交给一旁的嬷嬷，说道，“舅母，我瞧着策哥儿身体虽比同龄孩子弱些，可也没那么娇气，您害怕他生病，便不让他出门。就算是大人，也禁不住日日关在家中，更别说策哥儿还这般小。”
见秦氏还是面露担忧，她继续说道，“我曾听说，那光禄寺主簿家的小公子也是这般，只让他日日养在家中，生怕他凉了热了，可等他长到十岁，身子骨还是那般孱弱，那年京都来了一个神医，主簿大人叫那神医一看，只说让小公子多出门走走，那主簿夫人先还骂人家是庸医，眼见那小公子身子越来越好，这才信了。”
秦氏听完，只犹犹豫豫，“那策哥儿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舅母，您如今出去看看，如策哥儿这般大的孩子，哪有不生病的，可您一直把策哥儿关在家中，现在他只是怕生人，若长大了，该如何是好？”姜绾问她。
秦氏没有说话。
姜绾见她的神情，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瞧了一眼外面，她起身告辞，“舅母，天色不早，我还要去青松院陪外祖母用饭，晚上我还得回蘅芜馆呢。”
秦氏回过神，“回去做什么，府中这般大，还没你住的地方？”
姜绾摇摇头，“下次再来陪舅母说话。”
然后不等秦氏再说，她走到策哥儿身边，捏了捏他的小脸，“姐姐改日再来看你。”
谁知那策哥儿小嘴一瘪，竟掉起眼泪来。
他又不出声，只拿着小手默默抹着眼泪，见姜绾看过来，又猛地将头埋在嬷嬷的肩膀上，只是小肩膀一抖一抖，看着实在可怜。
姜绾哪里还能走，哄着将他抱过来，这才没掉眼泪了，就是一双眼睛红红的，瘪着小嘴，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秦氏只得坐在一旁给他说话，“时间不早了，你姐姐还要去陪祖母用饭，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还想要去年的银样鼓儿么，母亲明日就差人去给你买，成么？”
策哥儿抱着姜绾的脖子摇摇头。
秦氏无法，想着姜绾的话，只心一横，“这样，你今日先让姐姐回去，等到了端午节，我让姐姐带你出去玩儿。”
姜绾原本苦笑不得，听到秦氏这话，只惊地抬头看她。
策哥儿如今快五岁了，连海棠轩的大门都很少出去，更别说出门去玩了。
果然，策哥儿搂着姜绾脖子的手松了些，望向自己的母亲。
秦氏看着小儿子那湿漉漉的眼睛，鼻子也一酸，“母亲不骗你。”
姜绾这才顶着策哥儿黏糊糊的眼神去了青松院，又陪着外祖母用了饭，说了会儿话。
这么一折腾，竟是快到黄昏时分才往回走。
“姑娘，又是那个人。”轻霜正扶着姜绾上马车，眼睛不经意一瞥，就见早晨那个给秦三姑娘报信的小厮又站在角落，鬼鬼祟祟。
姜绾只摇摇头，“不管他。”
杨郁他们今日也来了，倒是不怕秦忆月耍什么手段。
上次他们未发现黎衍闯进蘅芜馆，姜绾为此狠狠斥责了一番，还扣了月银，如今机灵了不少，倒不像之前那般懒散。
“吁～”一道粗犷的勒马声传了过来。
姜绾下意识偏头去看，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面色黝黑，茂密的胡髭遮住了大半张脸，不像是脸上长了胡子，倒像是胡子上长了张脸！
眼神十分凌厉，如利箭一般，还有他腰间那把大宽刀，看起有些凶恶。
“姑娘，那人长得真可怕！”轻霜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悄声说道。
姜绾别开那人的视线，“走吧。”
李震看着那辆青帏马车走远了，这才悻悻地抹了一把脸，这小丫鬟真不会说话！
他一路走到惊竹院，路上遇着周赢，伸出手猛地拖住他，“你说，我长得可怕么？”
周赢不察，被吓得一激灵，“什，什么？”
“我长得可怕不可怕！”李震又问。
周赢看着眼前的人，顿时火冒三丈，殿下身边高手众多，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就和这些莽夫在一块！
正要大声吼出他的愤怒。
“怎么了？”黎衍冷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殿下。”他慌忙转身。
倒是一旁的李震直嚷嚷，“刚刚我在秦府门外遇着一个天仙儿似的姑娘，胆子也大，竟敢和我对视，只是她那丫鬟没出息得很，我不过是瞥了她一眼，就说我长得可怕！”
“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黎衍转身往院外走。
李震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正色道，“东西已经送到慕容家了。”
江湖上的各大门派相互制衡，这慕容家与落雪阁早就积怨已深，上笔生意被落雪阁搅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十分憋闷，如今殿下将人证物证送去，既卖了慕容家人情，又给了落雪阁教训，还能让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豺狼一个威慑。
周赢看着黎衍的背影，心中暗叹，殿下如今不过刚刚及冠，既能让李震宋驰这般武林高手忠心耿耿，还能将眼线安插到各大门派，这心计，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周赢！”
他正出神，黎衍突然回身叫他。
“殿下”他被自家殿下这般手段深深折服，深深一礼。
黎衍皱眉，也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只开口吩咐，“明日记得往蘅芜馆送冰。”
端午节。
“姑娘，我们还去秦府么？”轻霜一边替姜绾绾发，一边问道。
姜绾照着镜子，将那只繁琐的金步摇拔下来递给玉桃，“今日既和策哥儿一起，便简单些，免得伤到了他。”
又说，“昨日舅母差人来说，表哥和策哥儿会在荟香楼等我，就不必绕路过去一趟了。”
秦府。
“殿下。”秦简见着黎衍，拱手一礼。
他今日一袭月白长衫，乌发由嵌碧色宝石鎏金冠高高束着，清雅俊秀，那双清隽的眸子泛着笑意，如一株修直挺拔的青竹在微风中微晃，让人如沐春风。
黎衍点头。
秦简侧身让开，黎衍便从他身旁走过，突然瞥见他身后一个身材健硕的婆子，抱着一个小孩，只是捂得十分严实，看不甚清楚。
不过他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倒是身后的周赢悄悄和李震说着话，“那秦公子今日怕是见心上人的，你看他春风满面的模样，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嘿嘿”
这周赢曾经就因这张嘴差点没命，可就不见他收敛，每日里叽叽喳喳，吵得老杨都不想与他一道。
黎衍轻咳一声，他就收了声，不过一瞬，又开了口，“殿下，今日不是我偷懒，是溪桥去蘅芜馆了。”
“嗯，荟香楼周围的人安排妥当了没有？”黎衍问。
“殿下放心，宋驰早就安排好了。”李震回道。
这边，姜绾刚刚跨进荟香楼，外面就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