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
直到早上醒来,江柚的身心都沉浸在愉悦之中,身体微热,心跳较快,润白清俊的面庞浸着一层红,像被春风吹盛开的三月桃花,滋润明艳。
他抱着松软的抱枕,捂着悸动的胸膛,压着心中隐隐的兴奋和渴望回想着梦里大美人用微微严厉的口吻命令他时的束缚感,还有冰凉的指尖触碰在颈间时的战栗臣服感。
江柚咽了口水,白润的颈间喉结滚动。
小何打来电话,开心得眉飞色舞:“柚子,周少又重新投资《朝着正午的阳光》,李导通知你马上进组,还住原来那间宿舍。”
江柚揉了揉微红的脸,说:“要进组的话,我得带着妹妹。一进组至少得一个星期,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小何:“啊?那,那我问问可不可以。”
江柚起床刷个牙的空隙里,小何的信息发了过来。
【导演同意了!还说让剧组会給你妹妹准备盒饭。】
【今天中午正是开拍,有你和男一的对戏。你快点准备过来,我在片场等你。】
看吧。
这就是江城江家的实力。
无论他多厌恶那个家里的人,可仅仅报出他江家的身份,都能让周亦行那样的人对他俯首帖耳,百般讨好。
哑妹已经起来了,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瞪着一双大眼睛,沉迷着电视上放映外国警匪片中激烈的枪战。
“你饿不饿?”
江柚在厨房冰箱里翻出两盒速冻云吞,问她:“煮小混沌你吃吗?”
哑妹摇摇头。
这丫头只吃巧克力,糖,蛋糕之类的甜食。原以为挑食,之后才发现她是真的不爱吃人类的食物,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异种。
江柚給她热了碗加糖牛奶,交待她说:“今天开始你得跟我去剧组宿舍住一个月。”
哑妹好奇眨眨眼睛:剧组是什么?
江柚指了指电视上的警匪片,说:“你现在看的,就是剧组里拍出来的。”
哑妹的大眼睛,‘蹭’地亮了:要去,要去!
江柚戳了戳她的小脑袋,警告她说:“我拍摄时你要老老实实等我,无聊的话可以在宿舍里看电视,不要惹事,不要伤人,明白吗。”
江柚的话对她有震慑力,尤其是表情严肃时震慑力更强,小姑娘敬畏地点了点头。
开拍摄时间紧促,江柚收拾好行李,直接开车带着哑妹去了拍摄地。路上他給哑妹买了几套新的童装。
哑妹虽然瘦,但长着一双乌黑清透的大眼睛,皮肤很白,状态也很好,穿上时尚小洋装,扎起两只小辫子后看起来清秀朴质。到了剧组还惹来几个工作人员过来夸她可爱。
江柚牵着哑妹,不好意思道:“我妹妹叫哑妹,刚六岁,不会说话,带过来給大家添麻烦了。”
员工们听到小女孩不会说话时多了几分怜惜,纷纷給她送小零食。
小何拿着一堆造型服的袋子过来,说:“柚子,这是第一场戏的服装,时间不多,边吃饭边做造型吧。半个小时后是你跟阳哥的第一场戏,台词都背好了吗?”
江柚拿出剧本翻看着,说:“我和哑妹刚吃过饭,都不饿。先做造型吧,我再琢磨下台词。”
“哎,好!”
小何叫来造型师給江柚上妆弄头发。哑妹坐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片场中各种各样的拍摄机械。
正好是午饭时间。
负责发盒饭的员工是位上了年纪的伯伯。看到角落的坐着的小孩时,拿了几盒演员们怕胖不愿吃的杯子蛋糕过去給她。
老伯眉目慈祥:“娃娃,給,蛋糕。”
江柚侧目看了一眼,道了声:“谢谢。”
哑妹听到有人跟她说话,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脑袋抬了起来,漆黑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老伯。
老伯突然怔住,笑意慈祥的眼眸骤然惊恐睁大,手中装着蛋糕的小盒子‘啪哗啦哗啦’掉落在地。
“怎么了?”
江柚侧目过来严厉地望向哑妹。
哑妹无辜地瞪着一双乌黑的瞳仁:我什么都没做。
老伯慌忙趴在地上捡蛋糕,声音哆哆嗦嗦:“是,是,我没拿稳。蛋糕摔了,我,我再在好的給娃娃吃。”
看着老伯离去的身影,江柚疑惑地再次看向哑妹。
正給江柚做造型师说:“刚才那个是张伯,一直跟着这个剧组工作,听说他是眠山哪个村的,十几年前从山里逃出来的。”
江柚:“眠山?逃出来的?”
造型师:“你年纪小,应该没听说过。大概是十八年前啊,眠山石爻村发生过几起残忍杀人事件,当时村里的男人一半都被杀了,而且全是被割了脑袋。”
“最可怕的是那些人的脖子不是被刀切断,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拧扯断的,有的人脊椎都被扯了出来。”
“当时这个杀人案件震惊全国,可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出来凶手是谁,张伯那时候因为害怕从石爻村逃了出来。听说这十几年一直没有回去过。”
眠山,石爻村。
江柚每次去看望母亲时在路边看到过这个村落的标牌,大概就是他遇见哑妹附近的一个村落。
他垂眸看了看安静坐在一旁的哑妹,觉得他的想法有些荒谬。
拍摄时间到了,工作人员按部就班地准备开工指示。导演,编剧等人凑在一起商议第一场戏的注意事项,男主的夏祁阳和女主的宣婷也坐在导演组中间。
《朝着正午的阳光》是小成本网络剧,女主的扮演者宣婷是视线流量女星,是导演请来坐镇这部剧的核心演员。她一个人的片酬比江柚和其他全部演员们加起来都多。
男主的扮演者夏祁阳算是刚刚出头的小鲜肉,接过两部剧,演的都是配角。但他阳光帅气的容貌气质赢得了很多路人粉,算是正在起步的新人。
而江柚和其他演员的资质都差不多,只不过江柚太帅了才被选为男二。导演是这么选的,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有些演员很羡慕地望着导演组那边,想过去跟导演套近乎有怕贴上冷屁股,于是有人阴阳怪气地怂恿江柚:
“江柚,你也是男二呢,怎么不过去跟导演他们对戏?”
“就是,咱们的剧能继续拍还全靠你呢,咱们导演应该感谢你呀。”
小何皱了下眉头,心中隐隐开始担忧。
江柚翻着他的剧本,淡淡的:“导演没叫我过去。”
摄影棚外传来导演喊开始的声音,外面湖边男主女主开始走戏。
这边等候的演员们逐渐明白过劲儿了,他们幸灾乐祸地望向江柚,窃窃私语,暗暗嘲讽。
这是开拍第一场戏。
按着剧本应该是第一场戏男主女主在校园湖边散步,因为聊起找工作而起了争执,这时男二走过来劝两人,之后女主落水,男主男二同时下水救女主。
按理说,第一场戏应该男主女主和男二三个人一同做准备,结果导演不但没有叫男二的江柚过去对戏,甚至拍摄都开始了也没让江柚过去等拍。
这是什么意思。
明显晾着他呗。
江柚砸了投资人的风波看似过去了,但导演应该是看在投资人的面子上不情不愿地留下了江柚。
毕竟,哪个导演都不想用一个任性自我,处处惹事的新人。万一以后再闹出别的事情怎么办?
总之得罪了导演,在这部戏里演技再好也别想出头了。
因为导演会减少他的戏份和降低出镜率,哪怕是剧中男二最后也会像路人一样走走过场,一部剧演完一点水花都不会有。
小何看着这样的情形,只觉得自己的脸被当众被人打了一耳光那样屈辱,可又担心表现出来会让柚子更难过。他悄悄拉住导演身边人问:“第一场戏不是有男二吧,怎么没让柚子对戏?”
男人一看是江柚的助理,不耐烦说:“换了,现在不是第一场戏。”
小何:“那今天都演那场?我让柚子提前准备戏服和造型。”
“拍那一场都是导演他们定的,我怎么知道。”
说着,那人嗤了一声,走了。
小何返回去,装做无所谓地笑着说:“柚子,我问了,现在拍的不是第一次场,所以才没叫咱们过去。”
他故意说的声音大了些,说给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听。
“是么?那先等着吧。”
江柚没太大波动,抬眸看了看摄影棚外校园湖边拍摄场景,垂眸继续翻看他的所有参演的剧本。
导演带着剧组人员一段一段地选拍,场景除了湖边,还有教室,花园,操场,餐厅等,但凡剧本中需要学校场景能拍的部分都在这一下午里拍出来。
这也是剧组为了节省成本经常用的一个方法。所以,摄影棚里等待的演员们几乎都参演自己的戏。
只有江柚,整整一下午四个多小时中没有被叫一次,一个人坐在摄影棚里默默地看着他的剧本,琢磨着自己的戏。
打扫场地卫生的阿姨都看出了端倪,同情地看了眼那位帅气的小伙子。
小何又生气又心疼江柚而不敢表现出来。中途偷偷去洗手间哭着跟林贺打电话。
“李导肯定是不想用柚子,用这种方法逼咱们走。你都不知道,这一下午那些人暗地里对柚子指指点点的,太欺负人了!”
林贺沉默一会儿,沉声说:“今晚,我带江柚单独跟李导单独谈谈,看这事能不能说开。要是不能,咱就不赚这钱。一部廉价的网络剧而已,谁稀罕。”
“可你们不知道,我可是都看到了……”
小何说着说着又想哭了,“柚子从接到这部剧就开研究怎么演,他很用心很努力!你看他的剧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贴满了便利贴。柚子什么事都没做错,凭什么要欺负我们!”
柚子砸了周亦行,那也是周亦行骚扰他在先。李导凭什么因为这件事对柚子撒气。
林贺语气不好地训斥他:“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等拍摄结束你带江柚回去,别让人看到你哭哭啼啼一脸受委屈的样子,丢人。”
挂了电话,小何摘掉眼镜擦了擦眼泪,整理好情绪装作没事人一样找江柚。结果过去一看,导演竟派人来喊江柚准备下一场戏。
小何连忙问:“要拍那一场?需要换衣服换造型吗?”
江柚哗哗翻到剧本的最后,淡声一笑:“这场,独白戏。”
“什么!”
小何惊讶拿过剧本一看,气得差点发抖。
这场是男二最后的收尾戏,他工作失利,追求女主不得后的那晚,一个在房间喝酒,哭泣,发狂。
这样戏需要把演员一个人在无数台镜头下把戏中人的彷徨落寞不甘愤怒等情绪全部宣泄演绎出来。
演的好会成为打动人心的经典独白,可演的不好就会成为尬戏,被世人嘲笑终身,甚至被拿住来做成各样的表情包来嘲讽。
即使是演技精湛的老演员,遇到这样的戏也需要一点点拉入情绪,揣摩戏中人,成为戏中人,再演绎戏中人。
可导演竟然让江柚在没有任何情绪准备下,直接演绎结局最难的一段宣泄戏。这不是考验,是故意刁难。
小何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后期的戏,为什么让你现在演!”
“说是正好可以用现在的场景拍,节省道具成本。”
江柚看向导演那边,说:“走吧,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