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山
许久没有下雨了，山间的风吹干燥温热，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穿过紫金殿，来到了石阶处。
石阶狭长拥挤，一眼望不到尽头。
那个人影不时回望一眼，生怕追出什么东西来。此人一袭青色道袍，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一对玲珑的双眼中充满了警惕，行为举止万般小心。
这人便是宋缺。他不知师父是否发现他知道了真相这一事，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待下去了，那日的一幕幕情景不断浮现，看到的虽然模糊，但却在他脑中不断变得清晰。
清晨他是被噩梦惊醒的，梦中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他后来尝试修炼功法，但无论如何也凝聚不起灵气，浑身气血翻涌不断，沈仲，师父等人又一一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他慌忙停下后才后知后觉，他这是遇到了师父所说的心魔。
若是不拔除这个心魔，强行修炼下去，他怕会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就算不死，也再进不了半步境界。
他心中逃离的想法愈加浓烈了，这么一想，居然缓解了他体内混乱的气血。
于是，他才趁着天色尚早，试图逃离。
他有些羡慕沈仲了，沈仲有自己的疯病与他打掩护，但他自己呢，什么都没有！唯一拥有的就是这身修为了，但这身修为在师父的面前，犹如班门弄斧，可笑至极！
宋缺在心中对自己万般嘲讽，脚下却不敢停顿。
师父说了，今日他不用上早课，那上午的这段时间便是他最大的机会，他又想到自己从未出过山，不知山下哪处有人烟，不禁又一番头疼。
回过头去，宋缺抬起右脚踩下石阶，忽然背后一股巨力传来，将他推得重心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石梯陡峭，他一连滚落了好几丈，才靠着自己的摩擦力停了下来。
他看着突然出现的胖道士，浑身一僵，不知作何表态，但那胖道士却不喜不怒，反而挥出一缕紫气，包裹着宋缺来到他面前。
“乖徒儿，你又想跑？”
宋缺面如菜色，嘴唇发白，这一刻他十分确定，师父知道他发现了炼丹的秘密。
“为师，可没有半点要害你的意思，别紧张。相反，为师是在救你。”
“救我？”宋缺浑身动弹不得，就连灵力都调动不起来了，“那你就放我离开！”宋缺瞟了眼胖道士身后的巨大丹炉，眼中惧色显露。
胖道士显然知道宋缺在害怕什么，他说道：“你是我的弟子，为师绝不会拿你来炼丹的。”语气中尽是无奈之色，但宋缺可听不出来。
“你放走了沈师弟，又为何不愿意放过我！”宋缺眼中的惧色一转，已然变成了愤恨，他愤怒的是这个迷茫的世界，为何一切东西都要让他猜来猜去，为何一切事情都有真有假，“你若真不害我，那就放了我！”
身上的紫气一松，宋缺从里面挣脱了出来，顾不上喘口气，他往后大退了几步，一抹金红色出现在掌心。
胖道士眉头紧皱，他属实是被发怒的宋缺吓到了。
他慌忙摆手道：“小宋缺，你听我说！”
“你不是希望再也不受饥饿吗？你不是还想修仙吗？为师都做到了，你相信为师，为师觉得不是想害你。”胖道士前进了一步，一个火球立马在他脚边炸开，逼他退后了几步。
“不，我想要的不是这种，拿师弟性命去充满的生活！”宋缺嘶吼道，内心无尽的委屈化为愤怒涌上心头。
“你答应过为师，不会像沈仲一样对为师的！”
胖道士想让宋缺先冷静下了，可没想到这话让宋缺更加恼火了，宋缺甩了甩头，他现在感觉头疼欲裂，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喘不上气来。一股难以抑制的抑郁情绪在心中生长，他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竟一会儿笑一会哭，一会儿怒地乱砸火球术，将四周山林变成一片火海。
胖道士在一旁急的直跺脚，最后再也看不下去，挥出一道法力将宋缺打晕了过去。
他哪里不知道，宋缺这是走火入魔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得感觉想办法把宋缺这心魔给压下去。
按理说宋缺发现了他拿活人炼丹，也不该有如此反应，甚至于生出心魔，况且自己也没对他做什么，自己也没给他什么刺激。胖道士总算体验了一回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的感觉。
他迅速来到丹炉旁，将宋缺放在了自己身后，稍加犹豫取出了丹炉内“长春散”的药底，换作了其他一些丹料。
“这小子，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手头不停，一样样药引顺着胖道士的灵力送入丹炉内。
他要炼制一副静心丹，用来暂时驱逐宋缺的心魔，丹药的成丹率不比“长春散”高，因此他将全身心的精力都放了进去。
只是他不知，躺在他身后的宋缺，已然睁开了双眼。
宋缺眼睛一片通红，此刻的他已经被心魔所控制，他无声无息地将所有灵力附着在右手，然后五指成爪，朝着胖道士的心脏处掏去。
只听“噗嗤”一声，宋缺的右手来回，一颗还在跳动的东西出现在了手中。
胖道士艰难地转身，瞪着眼瞧宋缺，他的双手还保持着炼丹的模样，只是在不住颤抖。
下一刻，胖道士动了，他的大手朝宋缺伸来，宋缺本能地将眼睛闭上，浑身一颤，来承受胖道上的攻击。
一息，
两息，
三息，
终于，温热的大手按在了宋缺的头顶，宋缺诧异地睁眼，入目则是胖道是温暖的笑容。宋缺眼中的血色散去，理性的光芒重新生出，他不明白胖道士在做什么，他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很难过，然后就被打晕了。
等再醒来，就是刚刚的这一幕。
两人保持一种静止的状态，一直到胖道士开口打断了沉默。
他依旧保持的微笑。
“小宋缺啊，师父可就要藏不住你咯！”
目光下移，宋缺发现了手中血淋淋的物体，无尽的恐惧涌上心头。
“为师，可从未想过拿你来炼丹，你可莫要怪师父，师父是怕吓着你们，才瞒着的，师父造了太多的杀孽，如今也算是因果轮回，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像师父这样。”
“如果你想走，就快些吧，祖师出山采药了，你有许多天的时间可以逃走，你体质特殊，且记得千万别被抓住了，这些天，是师父对不住你了。”
“师父其实把许多东西都写了下来，想等以后再告诉你，可没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快，师父把所有东西都写在了一卷书上，装在了一储物袋中，至于师父其他的宝贝和功法就不赠于你了，你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一样东西，被强塞在了宋缺怀中，宋缺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师父逐渐失去血色的面孔。
好半晌，他才缓过神来，细细品味师父临终前说的那番活。
。。。